,殿中一眾君臣已全然忘记了陈到先前所言,此舞名曰“满堂势”,又俱因陈到先前剑舞、歌声变得低沉,心生英雄迟暮、壮志难酬之感。
然而就在这时候,陈到脸色却是陡然一变!
只见其双目圆瞪,整个人如猛虎下山!
一声裂帛,宝剑脱鞘而出。
眾人目不暇接之时,剑已凌空。
凝目望去,却见剑光化作匹练,绕樑盘旋。
陈到却不抬头,只一振臂,將倒掛白虹接住。
先是纵身一跃,似鹰隼掠空,直扑大殿正中。
再一旋,以足砸地,似熊羆撼岳,震得地砖嗡然作响。
其后走马如飞,在殿中数十席间左旋右转。
剑隨身走,身逐剑飞。
衣袂鼓风,劲弩般射向四面。
所过之处,灯焰被剑风压成一线,復又轰然爆起,如万炬齐燃。
待灯火暗而復明之时,眾人再度定睛。
却见他左手执鞘,右手挥剑。
左右交击,鏗鏘若万军鼓角。
一步一顿,一顿一吼。
吼声与剑啸相和,一时竟似千军万马踏营而来。
殿中石柱、帷幕、玉阶、铜炉,俱被捲入剑影当中,一一化作战场上的旌旗、戈戟、战车、烽火。
就在此时,又见他忽地矮身,贴地疾卷。
剑光贴著青砖划出一道银弧,火星迸溅。
如铁骑突阵,直透重围。
忽又拔身而起,凌空倒翻。
剑势自上而下,如泰山压顶,劈裂虚空。
满殿文武只觉狂风扑面,鬚眉尽扬,衣袍猎猎欲裂。
有人忍不住失声喝彩,而更多人却屏息瞠目,惟恐一眨眼便错过这难得一见的一幕。
剑愈舞愈疾,人愈转愈狂。
陈到白髮翻飞,根根如戟。
就在此时,其人再度奔雷剑舞,引亢高歌。
“谁堪敌兮忽折戟。”
“忽折戟兮心未平。”
“心未平兮日已暮。”
“日已暮兮难入梦。”
“终入梦兮忽魘惊。”
“忽魘惊兮恨无穷。”
“——恨无穷兮降明主!”
“明主北伐兮復西京!”
“西京復兮破吴虏!”
“吴虏破兮悬旧缨!”
“旧缨再系兮平生志!”
“平生之志兮万里清!”
“——万里清兮何所始?”
问罢,其人陡然息声停步。
忽听鏘的一声,手中长剑被他高高拋起,在空中连翻数个剑,寒芒四射,直似银河倒掛。
却见他未移半步,伸鞘一引,剑锋不偏不倚,鏗然入鞘。
殿中一眾君臣尽皆瞠目结舌。
而就在此时,只见其人手中带鞘之剑骤然前伸,紧接著振声大吼,声如裂石:
“——杀尽江南百万兵!”
此言一出,满殿之人无不毛髮皆耸,血脉賁张,热泪夺眶而出者不知几十。
万里清兮何所始?
——杀尽江南百万兵!
“伐吴!”辅匡既热血沸腾,又声泪俱下,慷慨大喝。
“伐吴!”刘禪身后,关兴、赵广诸將亦振声而吼。
“伐吴!”
“伐吴!”
“伐吴!”
一时间,大殿尽起伐吴之声。
继而殿外百声、千声轰然应和,如江潮夜涌,撼天动地。
人心已齐。
军心可用。
夜半。
校尉以下者已尽皆退去。
陈到遂將天子於夔门山巔所述,杨洪临卒为国家所献伐吴二策,以及天子所谓游击湘西之策,与诸重將一一道来。
对於杨洪所献伐吴二策,诸將无不称妙称善。
唯独天子所建“游击湘西”之策,诸將腹有犹疑。
“陛下,司马错故策是何策?”已经换防归来的张固张定疆壮著胆子问道。
不等天子发话,陈到便主动向诸將解释:
“司马错乃秦国大將,白起未起之时,其人立功无数,位为国尉,犹在白起之上。
“昭襄王二十七年,司马错奉命统领陇西秦军进入蜀地,增补巴蜀士卒至於十万。
“其人伐楚,兵分两路。
“一路便是顺大江而下。
“另外一路,则自牂柯入沅水,顺流东进,攻楚之黔中,也即今日荆州之武陵。
“楚重兵布於大江沿线,对司马错沅水出兵始料未及,不能两顾。
“最后秦军击败楚军,夺取黔中,直逼楚国都城。
“楚国最后割地求和,划秦以汉水以北诸县及上庸、房陵二郡。”
眾將闻此有些惊讶。
很多人並不知道,原来还能从沅水进入武陵。
“陛下,沅水尚能行军否?”郑璞问道。
刘禪頷首:“安南將军马忠马德信半年来已探明道路,携小舟翻山越岭三十余里,即可入沅水,用兵可三四千人。”
“三四千人?”阎宇皱眉。
三四千人,深入武陵吴之腹地,似乎有些少了。
安东將军辅匡面有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