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诸卿辛苦数载,朕亦与诸卿许久未得一见。
“今夜不过是借著诸般大喜,与诸卿共作乐一宿,聊解疲睏,一敘当年旧情罢了,您何必动怒,坏了大家兴致?”
张昭不动声色,答曰:
“当年商紂王筑酒池肉林,狂欢纵饮,通宵达旦。
“当时,紂王与群僚亦以为乐,不以为恶也。”
孙权听后沉默不语。
座中群臣百僚亦是愕然。
片刻之后,孙权面露惭愧之色,下令撤酒。
张昭这才回到自己席中。
殿中无酒后,气氛有些尷尬。
经侍中是仪附耳提醒,被张昭说得面子有些掛不住的大吴天子才终於想起来,自己今日设下酒筵,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隨即召来近侍,取来圣旨。
是仪接旨,当眾宣读。
赐皇太子孙登重臣数名。
以左將军诸葛瑾之子诸葛恪为太子左辅。
以右將军步騭之子步阐为太子右弼。
以丞相顾雍之子顾谭为太子辅正。
以太子太傅、辅义中郎將张温之子张表,为太子翼正都尉。
四人以下,谢景、范慎、刁玄、羊衟等人都成为太子宾客。
太子不日回建业坐镇。
將作大匠董直隨太子东归建业,於建业营造別宫,以建业为大吴別都。
闻得旨意,座中眾臣终於异色。
赐皇太子以重臣並不奇怪,但是把降臣步騭、诸葛瑾之子诸葛恪、步阐赐予太子,为东宫左辅右弼,显然就是藉此安抚人心了。
然而就在此时,神色依旧冷峻的张昭,突然在席间发声:
“子瑜、子山乃国之重將,陛下心腹股肱,今陷於蜀人之手,臣昭敢问陛下,如之奈何?”
孙权听到这里,眉头紧皱,酒意尽散。
他之所以让诸葛恪、步阐为太子的左辅右弼,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因为他不愿意割地与蜀求和,去换步騭、诸葛瑾、程咨、黄柄等人归吴。
又担心自己此时称帝,会惹来什么刻薄寡恩之类的非议,便以此稍稍抚人心吗?
太极殿青阶之下,坐於首席的张昭与孙权四目相对。
“张公以为呢?”孙权冷声问。
群臣百僚见这面和心不和的君臣二人,此时颇有剑拔弩张之势,一时全都噤若寒蝉。
沉吟片刻,张昭道:
“陛下,当吴魏鏖战之际,满朝文武皆以为,蜀人或將顺流东下,趁势寇吴。
“然而,蜀人却无有动静,任吴魏二国交战。
“臣窃以为,非蜀不欲,实蜀不能。”
孙权已猜到张昭要讲什么,於是神色愈冷:“张公究竟何意?”
张昭抗顏直对:
“陛下,蜀以区区一州之地,击曹魏九州之资,侥倖夺下关中,便已经耗尽了国力。
“不意之后竟又举军汉中,拔除西城、上庸二郡。
“赵云虽统大眾数万,兵临东三郡最后一郡房陵,却也两月不拔,破竹之势已尽。
“蜀既不能破魏,又不能击吴。
“二者相合,足以说明,蜀军已到了强弩之末,其势已难穿鲁縞。
“臣昭以为,为今之计,当遣使赴蜀,联和抗魏,同时遣使赴魏,联和击蜀。
“曹魏先前便遣使与大吴联和。
“欲与大吴併力伐蜀,然陛下拒之,执意与魏一战。
“如今,魏吴各自罢兵。
“大吴说魏伐蜀,说蜀击魏。
“再晓蜀国以利害,必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將子山、子瑜诸將换归。
“诚如是,则大吴人心既安。
“蜀人斩魏大將曹真、张郃,败司马懿,其仇甚大。
“而吴未斩魏之大將一人。
“曹叡睚眥必报之君,魏人亦同仇敌愾於蜀。
“倘若魏吴暂息兵戈,並力西向,则不论曹叡本心如何,魏必先击蜀而置吴於不顾。
“然…今魏蜀二国俱皆空虚,一年半载恐怕不会再有大战。
“今大吴肇建,人心思安,陛下可游离於魏蜀之间,魏蜀二国积蓄国力、备战將来,我大吴同样可以趁此时机与民休息。
“將来魏蜀必有一战。
“然论休养生息,魏有七州,蜀只二州,蜀岂是曹魏敌手?
“我大吴据三州之地,富强在魏蜀之间。
“一旦二国交战,我大吴兵精粮足甚於蜀国,必可趁隙而取利也。”
张昭坚定地认为,吴蜀二国在西城破盟一战,全是孙权的责任,大吴就不该妄图染指西城。
汉中乃汉之心腹命脉,西城毗邻汉中,吕蒙白衣渡江殷鑑不远。
蜀人又怎么可能会让大吴再有机会威胁到汉中腹心之地?
孙权冷声道:
“张公未免太过天真!
“吴蜀之间新仇旧恨,已是不共戴天之势!
“说什么割地以换子山、子瑜,分明是藉此折辱我大吴!
“堂堂大吴,岂可遣使赴蜀,自取其辱?!
“为今之计,唯有以战止戈!
“联魏击蜀可也。
“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