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车轮碾过雨后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
田平安握着方向盘,目光扫过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色,终于忍不住开口:
钟衙内瘫在副驾驶座上,摇下车窗让热风灌进来,
他指尖夹着的红塔山烟灰被风吹散,落在裤裆处,他随意地扫掉。
终于来到一栋孤零零的三层小楼。
楼后隐约可见大片玉米地,刚钻到半个人高的秸秆在风里沙沙作响。
田平安踩下刹车,皱眉打量这栋透着寒碜的楼房:
推开沉重的皮革包铁门,震耳欲聋的《潇洒走一回》混合着烟酒气扑面而来。
烟雾缭绕的大厅里只有三桌客人,有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胖男人正抱着话筒吼\"天地悠悠过客匆匆\",唱到高音处脖子青筋暴起,同桌的几个男人哄笑着往他领口里倒啤酒。
柜台后转出个烫着大波浪的东北女人,猩红指甲油剥落得斑斑驳驳。
看见钟衙内立即迎上来,金色耳环在昏暗灯光下叮当作响:
她穿着亮片连衣裙,腰间赘肉从布料缝隙挤出来,
老板娘麻利地收钱塞进胸衣,扯着嗓子朝后厨喊:
老板娘朝站在一旁的汉子努努嘴,然后麻溜地带着客人来到了包间门口。
包间门一开,田平安愣住了。
外面破旧不堪,里面竟铺着厚绒地毯,环绕音响闪着幽蓝的光,墙上是巨幅林青霞泳装海报。
大理石茶几上摆着果盘和两箱青岛啤酒,角落还立着仿青花瓷瓶,瓶里插着几根孔雀羽毛。
他熟练地打开点唱机,荧光屏跳出《吻别》的歌词。
老板娘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舒展开来,染成棕红色的头发随着笑声轻轻颤动:
她说着用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拍了拍钟衙内的肩膀,手腕上的仿玉镯子叮当作响。
布帘一掀,两个姑娘扭着腰进来。
高个儿穿着黑色紧身裙,染黄的头发扎成高马尾,眼皮上涂着蓝眼影;
矮个儿一袭亮晶晶的胸衣,露着双肩,圆脸上扑着白粉,嘴唇抹得艳红。
她们熟门熟路地挤到客人中间,带来一股廉价的茉莉花香。
老板娘塞给田平安一张名片,然后知趣地关门离开。
高个儿姑娘自然地挽住钟衙内胳膊,浓重的东北口音里带着撒娇味儿,
矮个姑娘挨着田平安坐下,超短裙下露出膝盖上的青紫色淤痕,声音轻轻柔柔的:
芳芳麻利地用牙齿起开啤酒瓶盖,泡沫溅到田平安手上。
田平安尴尬往后缩,顺手拿起一桶罐装啤酒,把罐子捏得咔咔响。
钟衙内的手在她腰间游走,她却突然按住他手腕:
电视机播到《舞女泪》时,倩倩拽钟衙内起来跳舞。
他搂着她的腰晃悠,西裤口袋露出半包中华烟。
话没说完就被灌了满嘴啤酒。
泡沫顺着她下巴流进领口,钟衙内笑着用指尖抹去。
田平安这边更狼狈。
话没说完就被倩倩扔来的花生壳打断:
凌晨一点,四箱啤酒已经见底。
倩倩蜷在沙发上打呼噜,睫毛膏晕成黑圈。
钟衙内突然变脸,把她们挨个拎起来推门外:
他甩上门插销,音响里正放着《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他忽然起身关掉音乐,包间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