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戒严。那些兵丁石墩一般站在原地,像是毫不在意城中的风波。陈荦查看许久,一个念头出现在心里。她可以确定,王府已经没有人了,苍梧王携家眷难逃的消息是真的!昨晚城中起火,乱了好一阵,也许就是在那个时间!门口这些值守的兵丁不过是为了稳住城中百姓,掩人耳目。屠城……屠城…真的会屠城吗?驻守边关的兵马使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拦住郗淇军入境?陈荦一路狂奔回申椒馆,心里蹦出无数个混乱念头,要逃吗?她和清嘉不能抛下那几个姨娘,又能逃去哪里。“郗淇军来犯,苍梧城要打仗了!清嘉,各位姨娘,我们现在就得出城避难!”
陈荦冲进后院就催着大家收拾行李。
院内早就听到了街巷的动静,大家却拿不定主意。那个重病的姨娘面露难色地问陈荦:“夫人,我们能逃去哪里?城中百姓都走了,如何安身?”
“让我想想,郗淇军从西来,我们先往南去。清嘉,快!收拾行李。”清嘉习惯了听陈荦的话,走进屋里开始找东西。陈荦催道:“姨娘,你们也快。”
陈荦打开院门再次听了听街面上的动静。那些狂乱的嘈杂就像水流声,似乎预示着一场决堤。
陈荦压下心里的惶恐,转过头,却被一个姨娘往手里塞了个包袱。“夫人,这城中要变天了,你和清嘉姑娘快走吧。”陈荦惊住,“你们不走吗?我们一起走。”几位姨娘无奈地摇头,不为所动,只是用浑浊的眼神慈爱地看着她。“我们这几个人,在哪里都一样…
“不……“陈荦开口要劝,突然听到那水流般的嘈杂声忽地变大了,变成了撕裂的哭喊。有马蹄的声音重重地践踏过来,一时间几乎感觉到地面在摇动。清嘉被惊吓,一脸苍白地从屋内跑出来。
陈荦猛然想到,已经来不及了。苍梧城,她们出不去了!驻守边关的数万苍梧军为什么没能阻挡住郗淇骑兵,为什么没有兵马使探察到郗淇的野心,提前来城中报信,这一期城内的普通人都无从得知了。郗淇军好像在用什么重物撞着城墙!开始攻城了。陈荦甚至恍惚听到了屹立三十年的夯土城裂开的声音,那声音从风中和地下一起传来,令人不寒而栗。苍梧城是有守军的,遵郭燧之令留守的魏亨部。此时已来不及多想,几位姨娘带着陈荦和清嘉将后院屋子里的吃食、衣物、被褥以及一些取暖的柴火飞快搬入地窖,将院中伪装成无人的样子。在郗淇人破城之前,她们七个人躲进了地窖中。
战无不胜的苍梧军早已作古,城很快被攻破了。当陌生的人马嘶叫着从头顶呼啸而过,那位病重的姨娘终于变了脸色颤抖起来。“夫人,是我的罪过!若不是我拖着这有病之身,或许就不会连累大家犹豫再三,能赶在郗淇军到城边时逃走。"她紧紧攥住陈荦的手,“连累大家没逃跑,是我的罪过…
天灾人祸,如何能怪到一个病人身上?大家争相劝慰她。这应该是苍梧城一年中最冷的时节了,她们没想到的是,这地窖要比屋子冷得多,没有风吹,冷气却从脚底蔓延而上,无处可逃。
“姨娘这是发病了。”
大家将带下来的所有被褥全围在那病重的姨娘身上,可那姨娘身上冷热交替,最后打起了摆子,疼得胡言乱语起来。申椒馆中年迈的女人大多都带着怪病,若是在外面还能想点办法,在这地窖之中发病,真令人一筹莫展。
“姨娘的药带下来没有?”
几位相互照顾的姨娘都摇头,有药的话肯定会带下来,只是这几个月城中异常混乱,陈荦和清嘉接济的药早就熬完了,想买也买不到。清嘉不忍看病人痛得打颤,轻声提议:“我们上去找找吧……”“不……“那姨娘睁大了浑浊的眼睛攥住清嘉,叮嘱道:“千万不能……出去。”仿佛是呼应她的话,她们听到头顶有不远处有数不清的马蹄践踏而过,陌生的郗淇语夹杂着嘶喊声,刀枪声清晰传来,郗淇人进城进得太快了!陈荦想到了那可怕的两个字,“屠城”。她立即打消了生火的念头,一旦生火,就会有烟气飘出引人注意。
地窖中的七个人将所有能穿的衣物全都裹在身上,紧紧挤靠在一起。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们忽而听到有人破门而入,翻找一番而去,时而听到有无辜的百姓闯入院子,哭喊着不知道藏在哪里。陈荦剧烈地抖过一阵,很快身体就冷得木了。在只有一盏油灯的地窖之中,耳目变得对外界的声音十分敏锐。她猜想,郗淇人若不是屠城,便是在城内大肆抢掠了。这些年来,郗淇与苍梧往来频繁,苍梧富庶之名远播,一旦被攻破,以郗淇人之贪婪,这里就不是变血城也会成为空城。那些来不及逃离的百姓,即将就此遭大劫了。满城令人胆寒的动静传来,让这个狭窄的地窖也变得异常危险。有两日,她们不敢堆柴生火,只啃食生菜。直到那病重的姨娘吃不下去生食,像是再也支撑不住。那日夜晚,待万籁俱寂后,她们才敢打开通风的口子生火煮起熟食。好在没有被人发现,那天之后她们都选在半夜生火,用燃烧过后柴火余温,支撑到第二天午后。
姨娘们猜测着郗淇人有没有屠城,有没有虐杀城中的百姓。整整有七天七夜,不知道来了多少的郗淇兵在地面风一般席卷呼啸,像是将这座城彻底翻了过来。万幸申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