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需要我,"顾清澄的言语间,满是交付秘密的坦诚,“是我也需要你。”
林艳书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作声,只是更靠近了些。“原先,“顾清澄托着下巴,语气轻巧“我盘算着回到皇宫里,把那些欠债的,一股脑儿都杀了出气。”
林艳书没有丝毫怀疑,认真地点点头:“你肯定做得到。”顾清澄被她逗得眉眼微弯:“你就这般信我?”“不然呢?“林艳书狡黠地挑眉,“老话说人死不能复生。算上舒羽这回,你可是'死′过两遭的人了。我不信你,还能信谁?”顾清澄的笑意更深了些,随即收敛,目光沉静地望进林艳书眼底:“可如今,我改主意了。”
“为什么?”
“我想过了,"顾清澄的声音一分分冷静下来,“若我拉着他们同归于尽,痛快是痛快了。可之后呢?谁来护着阳城?谁来看着涪州?谁来…顾看你们?林艳书早已习惯她言语间的惊世骇俗,只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同归于尽?他们……就这般难杀?”
“杀他们,不过泄一时之愤。若是皇帝死了,公主死了,镇北王势必会出手,而我们手中没有和镇北王抗衡的势力,届时北霖一乱,便不是一国之灾了。林艳书下意识接道:“止戈崩坏,便是天下倾覆,烽烟四起,尸横遍野!”“所以,“顾清澄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锋芒,“暂且留他们一命。”林艳书心念电转:“你欲如何?”
顾清澄伸出指尖,在灰尘未褪的地砖上缓缓一划,圈出阳城的位置,又向南一指:“这是我们眼下要守的。”
再往北,她一寸寸往上描出一道虚线,停在一角,“这里,是镇北王的地舟
“再往东,是涪州,地利咽喉,官道通衢,是必争之地。”她指下游走,那些原本抽象的地名忽然有了血肉骨骼,像一场战争的沙盘,在昏黄灯火中悄然摊开。
林艳书蹲在她身侧,望着那一道道看不见的分界线,忽觉天地悄然缩小,命运也一寸寸清晰。
“你是想…她低声开口,“借皇帝的手,钳住镇北王?”顾清澄微点头,眼中沉静如水:“若这一步成了,他们动不得,我们才有喘息之机。”
“若他们彼此忌惮、互为掣肘,朝局便会空出一隅。”她低低一笑,手指回转阳城:“这空出来的,便是我们的。”“若我们借隙起势,阳城便也不止是阳城。”林艳书心头微震,终于明白了什么:“这天下……咱们也要分一杯羹?”顾清澄偏头看她,轻挑一眉:“你不信我?”“信。”
“那你想不想?”
……想。”
顾清澄唇角缓缓扬起几分笑意,似有似无,半真半假:“那你一一敢不敢?"林艳书眸光一亮,直视着她的眼:“敢!”她的声音斩钉截铁,话音未落,已伸手将那一片尘上的“阳城"重重一点:“你在何处,林氏便在何处。”
风吹入室,灯火微颤。
天机未动,却已杀意沉沉。
皇城宫灯未灭,镇北王精兵已动,而江步月正于廊下披衣听雪。“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黄涛自屋内捧了一碗温热的汤药,迟疑地靠近廊下那个几乎融入雪色的单薄剪影。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殿下这次回来,形貌看似未改,黄涛却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已然不同。往昔的疏离锋芒悄然敛去,眉宇间似乎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倦意,连背影都透着一股萧索。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憔悴、单薄的年轻人,只身奔赴那虎狼环伺的边境,悄无声息间,已将关乎他们所有人命运的最后一步险棋,稳稳落下。心头涌起一阵酸涩,黄涛喉头动了动,终是将关切咽下,不敢多问。他的目光落在江步月接过药碗的手上--那本该是执棋抚琴、温润如玉的手,此刻却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您把药喝了,驱驱寒吧。"黄涛的声音放得更轻。“咳咳……好。“江步月垂眸,低声道谢,温顺地接过药碗。药气氤氲,短暂地温暖了冰冷的指尖。
“外头寒气重,您且回屋歇息。“黄涛小心地劝道。江步月没答话,雪正下大。廊下一盏灯晃了晃,像是随时要熄灭。黄涛犹豫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有一事……得请您移步,进去细禀。”江步月放下碗,轻轻点头:“好。”
房门甫一打开,冷风灌进来,将桌上的灯火吹灭了。黄涛顿了一瞬,正要去点灯,却听黑暗里江步月淡淡道:“不用了,说完便退下吧。”
“有些乏了。”
“是。”
黄涛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却依旧犹豫不决。“什么事?”
风被门扉隔绝,屋中黑得深沉。黄涛终于开口:“原是一件小事,但……属下以为,您该知道。”
“说吧。”
黄涛的声音低低在黑暗中回响:“您还记得当初′齐光玉袖扣'一案吗。“查明了?”
“是,且…很可能与三殿下的死因有关。”“为何这么说?”
“当年三殿下借探望您的名义私入北霖,您知道的,咱们当初也在鸿胪寺备下了暗杀他的人手一一但被七杀捷足先登了。”“对。”
“但我们后来查明,七杀出手,皆因三殿下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