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肆意践踏镇北王大军的威严。
终于,一营主将,有"雪地苍狼"之称的老将魏延被彻底激怒了。“竖子狂妄!”
数名校尉应声抬弓放箭。
黑衣人身形未曾迟疑,青骡骤然一跃,嘶鸣破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远处腾空一跃,竞于毫厘之间,尽数避开了箭矢最远的距离!“取我弓来。”
魏延眼神一凝,不再迟疑。他亲自接过了那搭在墙头的巨弓,搭上了一支狼牙箭。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这一箭,快、准、狠,裹挟着风雪,直奔那黑衣人的头颅而去!他要的是生擒,是揭开这个狂徒的真面目。“砰!”
下一瞬,只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箭矢没有击中那人,却斜斜地擦着他发上的斗笠过去了。于是,那掩盖着面容的斗笠,竞应声炸裂!乌发如瀑,瞬间倾泻。
雪风之间,瀑布般的黑发瞬间扬起,挣脱了所有束缚,在天地之间,溢散成一片墨色流光。
马上的人还在远去,那青丝宛如墨色游龙,在马背上翻飞,耀目至极。那人自马上蓦然回首。
那一瞬,满营寂然。
从未有兵士在雪原上见过此等极目之姿。
那狂徒一一
竟是个女子!
魏将军身后的年轻兵士们,都看呆了。
然而,老将魏延却没有再搭第二支箭,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那绝世的风华,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他看见,自己的箭矢,正好射断了一根束发的朱红色发带。那根发带,如同雪地里最刺眼的一滴血,落在了雪地之中。魏延亲自走上前去,捡起发带,若有所思。青璁马在风雪中又奔出十余里,终于发出一声哀鸣,前蹄一软,重重跪倒在雪地里。
顾清澄滚落马背,后背抵着战马颤抖的身躯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浇不灭胸腔里那团灼烧的火。就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
这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几乎是不曾犹豫,她就只身闯入了军营。那一刻只觉得一切顺理成章,直到逃出生天,她才感觉到一丝后怕。刺骨的冰雪让她的神经冷静下来。
从茂县到边境,所有的忍耐、筹谋、孤注一掷,此刻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她闭上眼,强迫自己稳住气息。
可耳畔呼啸的不仅仅是老将军方才那无双一箭,更是这一路如影随形的诛心之言一一
茶馆里醒木炸响:“说时迟那时快!那青城侯魔头为夺铜矿,竞引爆山体,将三百多条人命尽数活埋!”
驿站旁商队交头接耳:“何止啊!我听说,连县里的守军都被她一起烧死了!这是要反了啊!”
村口处,白发的老妪听见她的名字,啐了一口:“畜生不如的东西,迟早天打雷劈!”
字字句句如淬毒的箭刺入心口,整个涪州百姓与军伍,都在等她现身,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却无人知晓,这个被千夫所指的“魔头”,此刻正孤身立在北境雪线之上。她抬眸。
雪岭沉沉压着天际,风声如战鼓擂动。
天地苍茫,唯她一人孑立。
仿佛这世间所有的风雪,都朝她一人倾泻而来。可是她没得选。
有时,她也会觉得,她的生存逻辑,比其他人都不堪。蹉跎半生,换回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竟几乎耗尽了她的命。而如今,名字还未悟热,便有千万个素不相识的人朝她泼脏水。她依旧无权、无名。
从朱墙到边关,这一路跌得血肉模糊,兜兜转转,到头来,终究还是孤身一人。
她自己最清楚。
她这一生,仿佛就是一场无休止的牺牲。
替人而生,为人而死,从不被人期待能好好活着。就像是方才,那一箭险些要了她的命,可她竞连眼皮都没眨。用命一搏,早已成了刻进骨髓的本能。
可若是她有半分权势,半分倚仗……又何至于此?她忽然觉得好累,累到只想倒在这无边风雪里,沉沉睡去,再不醒来。直到怀中那枚江岚留给她的玉哨跌落掌心。分明是冰冷的玉石,可恍惚间,那人递来时的温度犹在,穿过了数月的风雪与别离,仍固执地不肯凉透。
竞已这么久未见了。
她低头望着那枚玉哨良久,指尖微微收紧。那一点虚幻的暖意,竟成了她在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栖身之所。原来人有了软肋,才更懂得该如何拔剑。
…还不是她能倒下的时候。
这一局,是她主动求来的一一
那些留在镇北王处的兵马,不会听从一个声名狼藉的弱势女侯。而身处南靖的江岚,一日不得兵权,便一日不可上位,更无法相助于她。边境是她的棋眼,权势是他的阶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相隔千里,他仍是这场博弈里最默契的同谋。唯一的破局之法,就在眼前。
杀了五皇子。
他能借此上位掌权。而她,则能凭此投名状,真正收服镇北王那支奇兵。一子落下,满盘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