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认,一言不发。
千缕歪着头打量她半晌,突然瞪圆杏眼:“天爷!姐姐该不会是一-嫌那些贵人长得丑吧。”
…“顾清澄终于忍不住抬眸,被这丫头的清奇思路噎得说不出话来。“我懂的。"千缕自觉勘破玄机,煞有介事地点头,“像姐姐这样的妙人儿,自然看不上那些歪瓜裂枣的权贵。”
说着,她还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之前我见过一位大人,满脸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
顾清澄张了张嘴,却看见千缕拍了拍她的肩,认真道:“姐姐放心,我替你看过了。”
她双颊倏地飞红,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今日去排演,千缕偷瞧见了那主帐中的几位大人。”
听千缕说到主帐中人,顾清澄瞬间也不困了,竖起耳朵听了起来。“那五殿下当真是人中龙凤,“千缕指尖比划着,“身量这般高,往那儿一站,像座小山似的!”
“就是眼神太厉,我都不敢多看…”
顾清澄点点头,心下对此人的形象有了更多的了解,在千缕的叽叽喳喳中继续问道:“可还见到旁人?”
千缕点点头,如数家珍般将她今日的见闻倒豆子般倒了出来,直到最后,她叹息一声。
“其实这些都不是顶顶好看的。”
顾清澄心中一跳:“还有谁?”
千缕认真道:“最末席啊,还坐着位公子,虽不言不语,却似琼枝玉树,可通身的气度……
“怎么说呢,"她苦恼地蹙眉,忽而眼睛一亮,“就像……就像这雪山里头的晨光!”
不等顾清澄开口继续问,千缕却有些黯然神伤:“可惜。”“可惜什么?”
“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偏生双目失明。“千缕脸上爬上愁容,“也不知遭老天嫉恨还是怎的,被人冷落着,好不可怜!”顾清澄微微一怔。
“失明了?”
“对啊。"千缕还在絮絮叨叨,“你没看见,那些将军公子都在和五殿下敬酒说笑,唯独这位被冷落在末席,好似摆着看的瓷人儿。”“他穿什么衣裳?”
千缕托腮想了想:“看不真切,好像灰呼呼的。”“可曾听见叫什么名字?”
“我的好姐姐,你当我是什么人呀。“千缕撅起嘴巴,“我能与你说这些,已是顶顶好的眼力了!”
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越女姐姐,你该不会……动了心思?”话未说完,帐外传来了梆子声,千缕像只受惊的雀儿跳起来:“糟了!要误了排演的时辰!”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裙,忽地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顾清澄的手腕:“姐姐若真想知道,不若…今夜随我去瞧个真切?”她晃了晃怀里的琵琶,眉眼娇俏:“阳关三叠!姐姐唱,我来给姐姐伴,必叫那公子记上一生!”
顾清澄被她牵着,那一瞬,心跳有些乱。
千缕说他坐在末席,说他不动也不语,说他气度非凡,说他像晨光一样好看。
那些字句在她脑中盘旋,如雪落草尖,悄无声息,轻轻晃了一下她的心。那一刹,某种隐约的可能,在脑海深处悄然浮现。若真如千缕所说,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一一还能有谁?
该不会是……
她抬起眼睛,撞见千缕天真烂漫的笑容。
她几乎就要答应。几乎。
话到喉间,尚未启齿。
可下一瞬,那些支离破碎的细节却兜头而下,将这点悸动浇得透凉。“失明、“灰扑扑的衣裳”、“被冷落”……怎会是他?
是了。
她许是昏了头了。
那人如今远在南靖皇宫,身边势力错综复杂,正是夺嫡的关键之际,前途未定,一步错即满盘皆输,怎会甘愿踏进这片是非之地?他一向骄矜,怎会任人轻贱,目盲受困?
最重要的是,南靖的五殿下,岂容他这个最有力的对手,轻易踏入自己的军营腹地?
顾清澄垂下眼睫,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不去。”
在千缕错愕的目光中,她理了理衣襟,重新猫了回去。方才几乎让这小姑娘搅了心神。
她哪里会唱那阳关三叠。
到时候还不得露了馅,轻则被赶出大营,功亏一篑,重则被识破身份,丧命于此。
她才不会为了千缕口中可有可无的一个男人,就草率地打乱自己的计划。千缕厥了厥嘴,也不强求,抱起琵琶急匆匆跑了出去。帐帘被风掀起一角,雪光刺得人眼眶发酸。顾清澄此时才抬眼望去。
恍惚间,主帐前似有一道熟悉身影立于苍茫天地间一一单薄衣袂翻飞如折翼的鹤,在雪幕中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