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因长期握剑而将指甲修得齐整,指节上还有着薄薄的剑茧。
“好不好看?“她问。
“好看。”
“杀了你兄长。“她借着醉意,说的话荒唐得过分,“如今又杀了你弟弟。“我是不是很厉害?”
江岚却只凝视着这只手,思绪回到了另一个时空。当初在浊水庭时,那个经脉尽断的小七,也曾这般向他做过这个动作一一“这只手,杀了赵三娘。”“这双手,杀了陈公公。”昔日金枝玉叶的公主,披着罪奴的皮囊,于病榻上仰望着他,倔强地想要证明自己还有用,只为博得一线生机。
…那日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试探着问过他:“殿下喜欢倾城公主吗?”“如果现在的倾城公主,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呢?”她那时,对他也是有过几分期待的吧?
可那时他又在算计什么?
他竞放任她被背叛,被抛弃,连名姓身份都失去,明明与自己近在咫尺……却不敢相认。
但凡他多认出她一分呢?
她该压抑着怎样的期待与痛楚,才能若无其事地问出那般锥心刺骨的话?“对不起…“他心如刀绞,望着她被酒意染红的眼角,一遍遍低喃着。“喂!"见他陷入些不明所以的恍惚,顾清澄有些不豫地用指尖蹭了蹭他的脸颊,“问你话呢!”
“厉害,"他低下头,用新生出的胡茬磨着她指尖,“我的小七,天下第一厉害。”
“敷衍。“她不满地仰起脸,非要与他四目相对才罢休。“我没有。"他望进她眼底,喑哑道。
“既然我这么厉害……“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为何……还没把他们都杀光呢?”
她竞有些苦恼地鼓起了脸颊,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渐渐涣散。“好像,就算杀光了也不能解脱呢。”
江岚静默无言,只将她往怀里拢了拢,任她靠在自己胸前怔怔出神。“那要怎样才能解脱呢?”
他看着她,杏花微雨中,她面色酡红,浅蓝色的裙子,发上的明珠与白羽明明将少女的天真烂漫勾勒得纤毫毕现。
可转瞬间,风吹杏花落,大片大片的阴郁却不住地从她身上漫开,痛苦有如实质,像阴翳般将她尽数吞没。
“江岚。“她忽然仰起脸,一滴泪水竟无声滑落,“我好难受。”“日日夜夜,都好难受。”
江岚眸色一暗,慌忙抬手想替她拭泪,却见更多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滚落。
“只是杀人,杀人缓解不了我的一丝一毫的难受。“我已经拼尽全力了,可母妃离开我,兄长舍弃我,琳琅背叛我………这天下,人人都厌弃我。”
“我明明那么厉害,那么有用……可就连你,也曾想过杀我。”她急促地喘息着,声音支离破碎:
“你们要我杀的人,我都杀了……"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不住地颤抖起来,“为什么…还不不放过我……”
“小七。“江岚手足无措地搂紧她,一遍遍重复着,“你醉了。”她倔强地摇头,眼中泪光闪烁:“江岚,要是我哪天不会杀人了呢?”“若我没有杀死江钦白呢?
“若我还是你口中那个经脉寸断的废物呢。“我该怎么办呢?"她自顾自地喃喃着,“我该信你吗?“还是该信我自己…永远都会有用呢。”
江岚听着她借着酒意说出的呓语,终于明白,那些过去他留给她的伤害,从来没有真正消散过。
这一刹那,他竞不知该如何缝补她。
啜泣的喘息间,竞是寒光一闪,那柄伴随她许久的七杀剑,此刻竟被她轻轻拈在指尖。
“七杀是柄好剑。"她痴痴地望着剑锋,指尖危险地抚摸着,“我永远都离不开它。”
冷冽的剑光与烂漫的杏花格格不入,泪珠坠落在冰冷的刃上,她轻旋剑身,任寒光映上他的面庞:
“小七……也是把好剑。”
她握着剑,带着泪痕与醉意,近乎哀伤地望着他。“江岚,你能不能也.……
他低下头,吻住了她温软的唇。
所有未尽的话语,所有危险的举动,在这一刻尽数凝固。她的睫羽颤抖着,无声地流下泪来。
“还难受么?"片刻后,他稍稍退开,掌心摩挲着她湿漉漉的脸,声音哑得发涩,“这样……可好些?”
她喘息如濒溺之人,失去了所有力气,七杀剑依旧无意识地横亘在两人之间,被她修长的指尖控住,锋利的剑刃不偏不倚,正抵在他的心口。他眼底的晦色终于渐沉。
江岚垂眸,伸手覆上她执剑的手,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稳。“还要我说多少次。"剑锋轻轻划破他的衣襟,他不躲闪,迎着利刃贴得更近,“我是你的……”
他再度凑上去,喘息着吻她。
控剑的本能让她忍不住想要退,却被他攥住手腕,任由利刃刺破第一层皮肉,这一瞬间,他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用力吻得更深。“永远都是你的,"他在唇齿交缠间呢喃着,“我之神思,我之魂魄,我之性命。”
剑刃又入三分,鲜血顺着剑锋蜿蜒而下,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将她吻到窒息:“我的全部……尽归于你。”
温热的血液流入指间,终于惊散她三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