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于顾明泽足边。金丝面具覆住她半张面容,辨不清神色,只听得南海珠相撞时清脆一响。“琳琅、琳琅被这贱婢蒙蔽,这才染指…"她语声含混,指尖试图地揪住帝王的衣摆。
顾明泽垂下眼睛,任由少女将泪痕斑驳的面具贴向自己膝头。“公主何罪之有?"他声线淡漠,指尖却抚上她颤抖的肩头。“坐。”
琳琅这才抿着唇坐下,颤声道:“陛下,为何那涪州司马……”顾明泽淡然道:“他是一州司马,出兵剿匪,天经地义,公主觉得不妥?”琳琅猛然抬头,看见帝王端起茶盏,雾气朦胧了他的眉目,她试探道:“是……陛下的意思?”
“朕还不至于过问这等微末小事。”
瓷盏与檀案相触,一声清响。
琳琅心中一松。
顾明泽平和饮茶,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琳琅本能服侍的手。“臣妹无能。"琳琅的手僵在半空,“望陛下恕罪。”“无妨。“顾明泽唇角微扬,眼底却无笑意,“你做得很好。”“听说,请愿书已到手了?”
“是………
琳琅刚回答,又想起什么:“端静太妃一事,全是郭尚仪的主意。”“臣妹愚钝,被奸人所害……
顾明泽截住了她的话头:“这便是朕此来的原因。”“郭尚仪,她是端静的人。“他顿了顿,“你初掌权柄,识人不清,朕不怪你。”
“涪州…你还有争取的机会。”
琳琅蓦地抬头。
茶雾缭绕间,帝王眉目如隔云端:“告诉朕,你与端静的交易里。”“你许了她什么?”
琳琅低下眉眼,声音细弱蚊纳:“阳城。”阳城。
顾明泽眉心一蹙,这个地方,他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记不清了。却听见琳琅急急地补上:“不是割地,她说会派人去阳城,要臣妹……装作不知。”
她窥见帝王神色稍缓,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皇兄,臣妹,臣妹还想要涪州。”
顾明泽低头,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终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兀自离去了。
斜阳穿堂而过,琳琅独坐光影交界处,用余下的左眼凝视着那道渐行渐远的明黄身影。
唇齿间不自觉地碾碎着字句:
“她凭什么…”
“凭什么……”
“她凭什么?”
涪州刺史刘炯听闻下属来报,沉沉吐出一口气。“还有!还有那个郑彦。"刘炯拍案骂道,“先前不是说的好好的?按兵不动?”
“现在唱的是哪一出?”
“他调兵,竞敢越过本刺史的手书?”
下属战战兢兢道:“回大人……郑司马说,剿匪兹事体大……恐波及边境战局。”
声音越说越底:“故而,走的是驰援边境的紧急调令。”“胡闹!”
刘炯重重将茶水搁在案上,“本刺史与至真苑那位已经约好,三月之期一过,就上书请她入主涪州!”
“现在该让本官如何交代?”
那下属面露难色:“属下、属下也不知啊,昨日郑大人当值,那青城侯骑着马就过来了。”
“先前还剑拔弩张的,后来……不知道怎的……”下属支支吾吾没说下去,刘炯的面色倒是忽青忽白。“陛下呢,可曾降旨?”
话刚出口,刘炯便知是白问一-郑彦剿匪本就是分内之事,即便真触怒圣颜,陛下又岂会明发谕旨?剿匪是明面上的差事,而陛下要的,是他在暗中的牵制。
如今牵制不成,反让青城侯与郑彦联手……可眼下五千精兵已出,这剿匪之事似乎已成定局。刘炯脑壳突突直跳,若是这差事真没办好,这刺史的位置,怕是要坐到头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非得知道这背后的缘由,才能对症下药。可他想不通。
这郑彦与他是同科进士,彼此知根知底,怎么都不像这横空出世的青城侯安插的人。
那他怎会突然倒向这凭空冒出来的光杆侯君?他刘炯怕的事,难道郑彦就想不通、不怕吗?时间回到前一夜。
夜深,顾清澄对着窗外,挑亮一盏孤灯。
桌案上,从矿山上带出的油纸包早已被拆开,大大小小的往来信笺铺满了桌案,其中是满桌的宣纸,上面满是勾勒涂抹的墨迹。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墨迹在尝试勾画的,是一张庞大的关系网。顾清澄足足花了七日的光景,拖到三月廿一,才终于将这矿山背后的所有脉络一一厘清。
表面看,茂县矿脉牵连的不过是兵匪勾结……可那暗处的伏线,却通向另一个她意想不到的方向。正如当初她在矿山里看到的,私铸的铜锭堆积如山,却只通向两条不归路。一条,是化作滚滚财源,暗中流入市井,搅动天下钱粮。而另一条。
是投进炉膛,化作锋利兵刃,投入刀光血影的战场。她在茂县时查过,茂县的兵匪是登记在册的"川西第三守备营”,而最新一任的营头,由涪州司马郑彦亲自举荐。
自信笺上倒推而来,郑彦,就是茂县兵匪的保护伞,这其中的一部分银钱,自然落入了他的口袋。
故而,在府衙之内,她与郑彦相对笑谈,不过是寥寥几句茂县兵匪,几张亲笔的信笺,便让郑彦吓破了胆。
剿匪本就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