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败将(二)
第二招显然比第一招来得更加凌厉,顾清澄反手以剑相迎,堪堪接下这一击。
剑气激荡间,她整个人向后滑出数丈,却在止步瞬间将剑柄攥得更紧。“你我素味平生。”
顾清澄稳住身形,清声问道:“你三番两次出手,究竟意欲何为?”谛听依旧沉默。
第三镰缓缓扬起,悬停在月光中。
“太弱。”
这一镰,携风雷之势,从天而降,顾清澄眉头一蹙一一此招威势,分明已近他十成修为!
顾清澄不敢怠慢,这一刻,她亦将丹田中的七杀剑意流转至极致,银色流光自指尖升腾而起,如星河倒卷,将万千光华、凛冽杀意、毕生修为,尽数凝作剑尖一点。
那一点璀璨到极致的星芒,裹挟着斩断宿命的决绝,直刺那弯冷寂的上弦月。
直到今日,她面对谛听这记开天辟地却凄迷如雾的杀招,才让她意识到:此人武道,竞已臻至如斯境界!
纵是全盛时期的自己,面对这般威势,恐怕也唯有暂避锋芒。而最令她动容的是,这柄上弦月挥至极限时,竟隐现一丝与她同源共流的月华之意!
退无可退,唯有一战。
当兵刃交击时,整个山头陷入了暴风之眼,风刃骤然荡开,树木尽数被拦腰斩断,无边落木萧萧而下,唯余那轮明月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谛听的眼中也终于浮现一丝波澜。
眼前这个握剑的少女,竟已在这个年纪,将七杀剑修炼到此等境界!这剑意背后,是磨炼了千千万万次的杀戮与死亡。于是,在袖口被她的剑气震碎的刹那,他的唇边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衣袂翻飞间,身影已扶摇直上。
风暴倏止。
只余一只青瓷小瓶叮当落地。
“小孩。太过心急。"风中飘来他淡漠的余音,“收着,非生死之际,不得开启。”
顾清澄屏息静立,直至谛听彻底离去,才终于卸了力,扶着山石吐出一口淤血。
果然是三招。
她心中雪亮,谛听的那一击在最后收了势头,否则她不可能划破他的衣袖,也不仅仅是轻微的内伤那么简单。
目光落在青瓷小瓶上。
她抬起手,随手拭去唇边血痕,沉沉地注视着那个小瓶子一一这人不只手下留情,竞还留了物件……
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最后那句太过心急,又暗指着什么?
染血的手将瓷瓶拾起,冰冷入手的一刹那,一股清冽月华竞尝试着透过掌心,与体内剑气共鸣。
顾清澄眼中戾气骤现。
于她而言,这是一种挑衅。
这瓷瓶宛如对方居高临下的施舍,换句话来说,更是赤裸裸的窥探。她五指蓦然收紧,几乎要将这碍眼之物捏碎,再将其掷回山谷。然而就在此刻,体内七杀剑意却突然翻涌不休,如野马脱缰般在经脉间奔窜。
待她压住这股暴动回过神时,那瓷瓶不知何时已悄然落入怀中,与寻常物件再无差异。
回到住处,已是后半夜。
“清澄?"林艳书迷迷糊糊地醒来,待看清她染血的衣襟与唇边血痕,霎时睡意全消,赤着脚便跳下床榻。
而等在门口的知知早就搬着药箱过来,准备替她包扎上药。“遇上何人了?“林艳书颤声道,“竞能伤你至此比……”“谛听。"顾清澄轻描淡写。
二字一出,林艳书面色骤变一一当年暗巷中的那场劫杀,至今依旧是她的梦魇。
两人交谈间,知知却习惯地摸上了顾清澄的腕脉,小脸却忽地皱成了一个包子:“顾姐姐,你……你的经脉为何枯竭至此?”顾清澄垂眸,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摸摸她的头:“不碍事的。”知知急得眼眶发红:“顾姐姐,你这样的经脉……只有爷爷才能治好!”说罢转身就要向外冲:“我这就去寻爷爷!”“回来!”
顾清澄反手一道剑气,将知知眼前的屋门阖上上,将小丫头吓得愣在原地。“顾姐姐……“知知茫然回首,眼底还凝着未散的惊惶,“你、你没事?”“对,我没事。“顾清澄安抚着将知知拉回身边,“莫要惊扰爷爷。”待到众人离去时,顾清澄一个人坐在床畔,回想着今日种种,似乎意识到了谛听的某种深意一一
太心急,莫非是说她自认舒羽身份之举,太过冒进?细细复盘这些时日,如今她已在涪州有了兵权,亦有了民心,看似已然站稳脚跟。
可这烈火烹油般的声势,唯有她自己知道,架在空中楼阁上。一来,顾明泽对她的扶持不过是权宜之计,比起她这个无根无基的侯君,拥兵自重的镇北王显然更是他的心头大患。二来,便是盘踞边境的镇北王。自己手握阳城与茂县的双重罪证,他日一旦公之于众,便是她与这位枭雄的不死不休之局。眼下这小小涪州,百废待兴,平阳女学的牌匾刚刚挂起,各家各户刚刚转起忙碌的织机,她不能,也不该让这刚有生机的土地,再陷风暴之中。种种隐忧,都在眼前。
可她唯独想不通的是,这与她自认舒羽又有何关系?明月高悬,落在淋漓山色之上,一白衣女人安静站在山巅,直到夜色里出现一袭黑色的衣袍,于月光之下,如神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