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成普通药物的模样,以防被误入或是主动闯入崩坏区域的不法分子偷走。但杨小蓓却把黑胶囊放进了战备服内袋里,贴身携带着。她时刻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她怕她来不及录上遗言。岑晴的手指也抑制不住地微颤,但她还是稳稳地捏住了黑胶囊中部的位置,将米粒大小的摄像头对准了杨小蓓的脸,“嘀”的一声轻响,黑胶囊启动了。杨小蓓颤颤巍巍地抬起沾满自己鲜血的指尖,挡住了胶囊尖端那颗微小的镜头,气若游丝地说:“遮、遮住…
语气中甚至带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哀求。
她不想让妈妈看到她此刻破碎不堪、口鼻溢血的模样。那太残忍了。
女儿惨死的面容会成为一个母亲一生痛苦的梦魇。岑晴急忙移开摄像头,将摄像头挡住,安抚道:“好,好,已经挡住了,你别动。”
杨小蓓每动一下,身上的伤口就会被再次拉扯,鲜血浸透了止血胶布。实际上,距离岑晴看见杨小蓓受伤倒地还不到一分钟,但岑晴却觉得时间仿佛被无限地拉长了,像是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杨小蓓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沾着血污和泪水,粘在一起。
对着被遮住的镜头,她嘴唇翕动,极其微弱、极其眷恋地轻轻喊了一声:“妈……”
仅仅一个字出口,杨小蓓积蓄已久的泪水便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她的眼角汹涌滚落,混着脸上的血污,留下蜿蜒的痕迹。岑晴也哭了,她应憋着不出声,眼泪却不断地流了下来。杨小蓓艰难地张合着嘴唇,说:“在……在我保险箱里……有一张卡…你要……拿顿好.……
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艰难的喘息,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涌出,又被她倔强地、痛苦地强行咽下,只在惨白的唇边留下一点刺目的红痕。她停顿下来,胸腔剧烈起伏,像一个破旧不堪的风箱,每一次吸气呼气都伴随着濒死的″嗬嗬″声。
剧烈的疼痛和因失血引发的失温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必须集中全部意志,才能继续往下说。
“我账户……密码……你知道的…”杨小蓓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声音越来越微弱,“如果…遇上了麻…就……”
后面的话语被一阵剧烈的呛咳彻底打断。
杨小蓓侧过头,再也无法忍住,“哇"的一声呕出一小口暗红的血块。她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软了下去,只剩握着黑胶囊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却再也无法发出完整的一句话,只有濒死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杨小蓓快死了。
祁霁看着杨小蓓强撑的惨状,听着她那破碎不堪的遗言,一股陌生的、尖锐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她的心脏一一那种情绪名叫"同情”。自从来到新内城后,祁霁的情绪变得越来越鲜明。冰面逐渐解冻,她似乎越来越能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涌动着的波涛。除了愈发强烈的冲动、暴躁、愤怒之外,今天,祁霁又清晰地感知到了另一种情绪的存在。
祁霁初次见面时就对杨小蓓产生了好感,这是因为杨小蓓看向她时毫无探究欲的纯粹眼神,也是因为杨小蓓和她妈妈之间生活气息十足的温馨互动。祁霁想象中的家人就是那样的。
黑胶囊一分钟的使用时限尚未耗尽,但杨小蓓却已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她仍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呼吸,但死亡的气息已经笼罩了她。她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就在杨小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原本因情绪激动而浑身剧烈颤抖的岑晴突然顿住了,她停下了帮杨小蓓处理伤口的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祁霁敏锐地抬头看向她。
此时的岑晴双膝跪在血泊之中,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越过杨小蓓,似乎看向了一片虚无。没有眼泪,没有恐惧,没有痛苦,甚至连一丝悲伤的涟漪都看不见。如同一尊突然失去灵魂的石像。
在队友死局已定时,岑晴反而平静下来了。她的平静,在这种生离死别的惨烈时刻,显得格外格格不入。没过几秒,岑晴突然又恢复了动作。
她收了手,抬起头,对上祁霁的视线,耸了耸肩,嘴角扯出一个极其不协调的笑容,语气轻松地说:
“没办法了,再抢救下去也只是无用功。我们走吧,抓紧时间修复好崩坏区域,早点安安全全地下班。”
那语气,就好像杨小蓓的死对她来说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值一提。祁霁突然明白了,岑晴之所以对队友的死亡“无动于衷",并不是因为她铁石心肠、冷酷无情。
恰恰相反,她太重视队友了。
队友死亡造成的极度创伤和岑晴无法承受的巨大压力,在这一瞬间切断了她与当下现实的情感连接,致使她进入了解离状态。为了保护自己,岑晴在崩溃的边缘强行将自己从鲜血淋漓的现实中抽离出来,躲进了麻木的、空茫的自我保护壳里。她成了自己痛苦的旁观者,隔着无形的厚重玻璃,漠然地观看着这出正在上演的悲剧,不痛不痒。
解离性障碍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病,也是岑晴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岑晴并不是将队友看成无关紧要的消耗品,与此相反,正是因为她太过在乎队友了,她才会在刺激下被迫进入这种解离状态。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