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总在盘子上方大战。
“我试过很多次。"陆星雨喉咙发紧,“做不出家的味道,怎么做都不像。”程星朗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现在像了吗?”熟悉的味道,恍惚间,陆星雨仿佛回到儿时。“你什么时候偷学的?"他好奇地,“是爸爸教你的吗?”“研究出来的。“程星朗得意朝着祝晴和盛放说,“对吧?他从小没我聪明。”陆星雨的筷子停住,正好对上放放真诚的大眼睛。祝晴也抬起头,撞上他疑惑的目光。
“真的啊。"舅甥俩笃定地点点头:“他天天都这么说。”弟弟眯起眼睛:“喂一一”
当哥哥的假装没听见,默默扒饭,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程星朗从未低头,即便是那些艰难的日子,也不信上天会让自己一无所有。而现在,命运的安排终于给了他肯定的答案。<1这一顿团圆饭,只是几道家常菜而已,没有提前准备,更谈不上丰盛。可程星朗和陆星雨却吃得认真。十八年来,第一次坐在同一张饭桌前,他们小心翼翼地,生怕惊扰了这场美梦。
晚饭后,祝晴不动声色地牵起放放的小手。她知道,兄弟俩都需要独处时间。
这样的心情,祝晴早有体会,就像妈妈在柏林医院刚苏醒时,那是独属于她们母女的重逢时刻。
“我们先回去了。"祝晴说。
程星朗习惯性拿起车钥匙,却被她轻轻按住手腕。“今天开车来的。"她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我送你们下楼。“程星朗坚持道。
临关门时,他突然回头,冲着厨房扬了扬下巴:“星雨,把碗洗了。”陆星雨愣在原地,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再看看厨房里的一片狼藉。1多年不见,重逢的第一天居然还要洗碗?他哥跟小时候一样不客气。4房门"咔嗒"一声,门锁轻轻落下。
楼下的路灯,映出长短交错的影子。
放放乐此不疲地玩着踩影子的游戏,小脸上的嘟嘟肉又跟着跳动的幅度颤着。小不点下定决心,即便有一天自己变成厉害的大人,也要继续玩这个游戏!夜风里,祝晴和程星朗的低语掠过耳畔。
他忽然摊开手掌:“掐一掐。”
祝晴笑了,将自己的手轻轻放进他的掌心,十指相扣:“不是做梦。”不是在做梦,弟弟真的回来了。
漫长的等待有了回音,一切都值得。<1
路灯昏黄的光晕落在程星朗棱角分明的侧脸。他低下头凝视着她。月光将每一缕情绪都勾勒清晰,他没有遮掩,在她身边,也不再需要任何伪装。
“吃了很多苦。“祝晴捏了捏他的手,停顿片刻又笑道,“以后都是甜的。”程星朗没说话,只是将她揽进怀里。
真实的呼吸,真实的心跳。
他想,那些苦不必再提,往后的日子,总会甜的。“你们怎么自己抱抱?"盛放小朋友蹦蹦跳跳地抗议。下一秒,盛放小朋友第一次体验电视上的“骑大马"游戏。他被程星朗轻松地举到肩上。
放放的小短腿晃了晃,双手扶着程医生的耳朵当作把手,惊喜道:“哇,好高!”
祝晴托着崽崽的背,踮起脚才能揉乱他的头发。去车库的路不长,他们走得很慢。
夜风轻柔,盛放在程医生宽阔的肩上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投在三人交错的影子间。<1
影子里的放放,不再是小巨人。
而是大大的巨人啦!
弟弟磨蹭,程星朗回来时,才刚开始慢吞吞地收拾厨房。兄弟俩站在洗碗台前,像小时候玩水那样,一个冲水,一个擦干,传递着碗筷。
只不过那时,程星朗得踮起脚尖,弟弟则搬一张小板凳。而如今,他们并肩。
“没洗干净。”
“那时候妈妈总这样,"陆星雨忽然笑出声,“她洗碗特别快,但洗不干净,总是漏掉碗底的油花,最后还是爸爸返工。”“她悄悄溜走,溜到一半又被爸爸拉回去。“程星朗低下头笑,目光停留在碗碟上滴下的水珠,生活的点滴仿佛带着他回到过去,“那时候我们俩在边上监督,后来妈妈干脆把洗碗的重任交给我们。”记忆里的画面无比鲜活。
兄弟俩长大了,不再是儿时洗完了碗浑身湿漉漉的小朋友。此刻,厨房里回荡着碗碟碰撞的声音,台面恢复整洁,却因为这些锅碗瓢盆和五颜六色的调味瓶,让这个家,有了家该有的模样。
这一夜,对于程星朗而言,注定无眠。
他给弟弟准备了隔壁的卧室,可临睡前,却抱着枕头过来,二话不说开始打地铺。像极了小时候,睡到一半的小孩闯进房,不由分说往地上一躺,耍起赖皮。
夜很深了。
他们断断续续聊着这些年,默契地绕过曾受过的委屈苦楚,报喜不报忧。成长的时光里,他们遇到的家人都是善良的,工作也顺利,那些伤痕留在记忆里永远无法被遗忘,可结了痂,只要小心触碰,已经不再疼了。“爸妈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
陆星雨望着天花板。
程星朗侧过身,枕着手臂。
陆星雨知道,某种程度而言,自己活得比哥哥轻松。“哥。”陆星雨嗓音干涩,“坚持到现在,是不是很累?”程星朗却告诉他,调查真相和寻找弟弟早已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