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隧的十七岁生日在铁锈味中开始。
他蜷缩在倒扣的油罐车里，舌尖抵着上颚收集唾液——这是坑口流民检测酸雨浓度的土方法。当铁腥气在口腔黏膜凝结成膜时，远处传来金属支架的悲鸣，像有无数把锉刀在刮擦天空。
三、二、一。
第一滴黑雨穿透油罐车顶的补丁，在他膝前灼出焦痕。更多雨点接踵而至，敲打出带着腐蚀性的鼓点。林隧抓起防酸布裹住口鼻，透过缝隙看见整片贫民窟正在溶解：铁皮屋顶腾起黄绿色烟雾，晾衣绳上的合成纤维像融化的蜡烛般垂落，连地面滋生的噬铁真菌都蜷缩成焦黑的球体。
“隧哥！西七区！“油罐车外传来沙哑的童声。他翻身滚出临时庇护所，看见瘸腿的拾荒少年阿壳正挥舞着机械残肢。那孩子用生锈的液压管指着天空，酸雨在义肢表面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三百米外的天际线正在崩塌。
成吨的金属垃圾从空中集市边缘剥落，穿过酸雨云层时被腐蚀成燃烧的流星。这是贵族们定期倾倒的“地基维护废料“，对流民而言却是难得的资源补给。林隧的视网膜上已经浮现出生物电流的流动轨迹——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诅咒，也是他活到今天的倚仗。
“带上磁筛网，这次落点有活物。“他扯下脖子上泛黄的防酸巾扔给阿壳，自己抓起用排水管改造的捕捉叉。那些下坠的金属块里偶尔会夹杂着运输舱，去年有人捡到过完整的净水芯片，换来的信用点足够在管道夹层活三个月。
更多人影从废墟中窜出，像闻到腐尸味的秃鹫。林隧踩过发烫的菌毯，在灼热的气流中辨认出三个清道夫的改造特征：膝关节液压泵过载的咔嗒声、钛合金胸腔的共鸣频率、还有他们皮下储能管泄漏的甜腻味。这些半机械猎人总是最早到达坠落点。
“左边三十度，起跳。“他低声对阿壳说。少年残缺的机械腿迸出火花，两人借着磁力筛网的反弹力跃过正在软化的地面。林隧在空中调整重心，捕捉叉精准刺入某个正在解体的运输舱外壳。生物电流的脉络在他眼中闪烁，指引他避开舱体内部滋滋作响的能源核心。
舱内传出微弱的哭声。
当林隧扯开变形的舱门时，首先看见的是绣着金雀花纹的丝绸襁褓——这属于空中集市的贵族婴儿。孩子脖颈上的翡翠吊坠正在吸收黑雨，显然是有机防护装置。运输舱侧面的应急屏亮着血红的倒计时：距离自毁还有7秒。
“是诱饵。“阿壳的机械手在发抖，“上次老昆他们就是被这种...“
轰鸣声淹没了后半句话。随后赶来的三个拾荒者猎人同时启动电磁脉冲器，林隧眼中的生物电流脉络突然扭曲成灼痛的荆棘。他本能地护住婴儿滚向侧翻的舱体，后颈传来防酸布被烧穿的刺痛。阿壳的惨叫声混着机械过载的焦糊味刺入耳膜。
倒计时归零，爆炸冲击波推着他坠向深渊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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