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天,他站在归一殿窗前,突然望见了窗外山茶花盛开。为什么这些花会在这里?
他想起来,是他亲自移植过来的,为了一个总是嫌弃归一殿冷清无聊的人。她喜欢柔软的床,喜欢亮丽的珍宝,喜欢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喜欢很多人陪着她一起玩。
砰一声巨响,沈昼挥手关上了窗,面无表情离开,这扇窗他再也没有打开过。
但从那一天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他看到柜子里唯一的白衣,伸手想要销毁,却每次都无从下手。他看到房间里本不该出现的床榻,鬼使神差躺到上面,好像要睡觉一样。然而自堕魔后,他日夜受魔气侵袭,头疼欲裂,根本无法入睡。他看到她留下的叫飞行棋的东西,叫来今岳等人一起,但是他们忘记了规则,也忘记教他们下棋的人。
他索然无味,挥退所有人,独自在深夜掷起骰子,他的运气不好,常常掷到一,她也嘲笑过这点。
很久之后的某天,他养了一只猫。
是一只普通的猫,寿命短暂到转瞬即逝,十几年后猫被今岳埋葬,而他忘记了猫的模样。
也有一天,他从妖域拿来几株朱罗果幼苗,栽到紫阳教里培植。可朱罗果从来只在妖域生长,他养了没多久,幼苗全部枯萎,他看了心烦,索性铲平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有些事就是存在过,无论如何无法抹去它的痕迹。一百年后,他修为如期回复至巅峰那天,他打开归一殿的窗户,望着灿然盛放的山茶花。
他后知后觉,原来那些他曾以为微不足道的瞬间,早已在生命中化作悄无声息的利刃,于无数个日夜凌迟着他的心。当他明白这点的时候,他厌倦了这一切。
他毫不犹豫地提剑指向天道,妄图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所有,结束荒唐的一生。
他不要等待,不要重蹈覆辙,不要重复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希望。与天道对峙的过程中,仿佛回马灯般,他走在黑暗中,见到了过去的很多人。
他看到孩童时代的自己怀抱木剑,期待地问:“你有成为一个大英雄吗?”他冷漠地穿过这道幻象,前方是父亲的人影,男人温和地问:“还记得自己为何执剑吗?”
他一言不发,母亲的幻影望过来,轻声询问:“你可有践行正道?”沈昼头也不回,途径陈曦的虚影,她眸光平和,什么也没说。只有他快要走过去时,突然叫了声:“哥。”他脚步未停,最后是殷则京爽朗地笑问:“欠我的那壶酒,什么时候给我补上?″
沈昼走到了黑暗尽头,一切虚影消散,他剑指苍天,神魂中力量奔涌。这世间已无人可以挽留他,他誓要斩杀天道,与之同归于尽。他做到了。
他几乎与天道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濒临自爆的边缘,天道破损,时空碎裂,他意外借天道之力,看到了那所谓的“未来”。
传说世间有三千宇宙,如今他见到了。
在他所窥见的未来中,大多数时空的他,选择了与天道同归于尽。少部分的时空,他与天道战斗之后,幸运地存活下来,就此离开九州,去往未知的世界,生死难卜。
只有唯一的,唯一的一个画面。
他坐在窗边,看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看不清脸,在槐树底下跟一只圆滚滚的拾蜊戏耍,不知他们怎么养的,猪利胖成这样。后来,那女人抱着拾蜊,朝他跑来,她的衣裙摇曳在光芒中,似一朵盛开的花。
他仍然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猜她应该在笑,因为他听到了自己的笑声。他笑着说了什么,女人就佯装生气,把猃蜊塞进他怀里,提着裙子跑了。可是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他身后,捂着他的眼睛同他玩闹。他回头,但还没来得及看见她的脸,画面就消散了。沈昼站在黑暗里,烈天铮鸣嘶吼,他的胳膊突然无比沉重,再也挥不出剑。他应该死在这里。
从始至终他渴求的,都是死亡,而不是其他。但是一一
他到底是为什么才走到今天的?
为什么家人和朋友的意愿,为了替他们复仇吗?那些人抛弃了他,独留他苟活于世,残喘数百年,而如今他又要为他们付出生命吗?
时间被拖得漫长,也许是很久,也许是一瞬之后,他放下了举剑的手。“算了。“他说。
承认吧,承认吧,你就是想再见她一面。
三千宇宙,无数个未来,那又如何?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结局,他凭什么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总该得到一回。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他展开双臂,从苍穹坠落,于黑暗中道:“今日不杀你了,你的命,我留待日后再取。”
天道的声音已然虚弱,仿佛沧桑的老人:“我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离开这里,不然你将困于轮回,八百年一辗转,世世惨死。”沈昼坠落地面,浑身鲜血,脸上却露出多年未有的笑,畅快淋漓,恣意不革马。
“如果这样能活到一万年后一一”
“那就让我永堕轮回,生生世世不得善终!”这样的事,在沈昼的描述中,也不过寥寥几句话的时间。华灯抱着膝盖,沉默了良久,才重新睁眼望向他,眸中如有泪光,涩然开口:“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