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会生出这种念头了。
接下来的事,她觉得自己做的都是本分事。她留下来照顾了沈信生三天,只待他养好伤之后,自己再留些钱财丹药就回到漓左城的驻城道观里去。
这三天,她发现沈信生这个的确与别的散修不同。他是个真性情,并不掩饰对她容貌的喜爱。他会看她、会夸她,但不是偷看,也并无邪淫之意,就是对一个外貌仿若仙子的女人最单纯的欣赏与赞美。
可他也没什么非分之想。沈信生是个很识趣的人,说自己知道江湖散修与三十六宗弟子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并不奢望太多,只在这三天里多说说话就已满足了。
佟栩也很明白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可能性。只是她心里慢慢生出一点微妙的情绪,这种情绪像一个身家亿万的巨富在面对一个并不叫人反感的乞丐时的想法——对方所求的并不多,甚至很少。赐予他毫厘就可以换得对方的感激涕零,这种感觉其实是很舒适的。
而现在,她从前并不怎么在意的美貌似乎就是这种巨大的财富。在为沈信生对自己相貌的迷恋而产生一种新奇的满足感之余,她还会对他生出一些怜悯。
她慢慢知道此人出身很苦,付出艰苦努力才有如今的修为,本性也并不坏,甚至还能称得上纯良——
爱情是什么呢?其实是许多种情感的集合体。怜悯、欣赏、歉疚、惯性,这些东西发酵到极浓烈处,都可能被人误认为是爱情,或者本身就是。
于是三天之后又是七天,七天之后又是一个月,佟栩没有回到漓左城的本宗道观去,而同伤势痊愈的沈信生一起行走江湖,通过他的视角真正看到了这个广阔的世界——阴暗、复杂、危险,可相比青浦山更加真实、更加广阔无际。
再过一个月,两人就做了夫妻。在这之后的几十天里,佟栩觉得自己从前的想法或许是错的——作为三十六宗的弟子,自己也许并不比这世上的其他人高贵。自己一样会爱会恨,会做许多这世上的寻常人也会做的事。她见得越多、体验得越多,就越觉得青浦山很无趣,甚至在想,以后再也不要回去了吧。
这种想法一生出来,她就觉得自己真正地活过来了。她不再同师门有联系,故意不去想青浦山上的事,而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江湖散修。
然后,就遇到了她对李无相说过的那件事——
她和沈信生得到了一件宝物。那件宝物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要紧的,但是沈信生很看重。接着如她所说,风声走漏,漓左城中的一个散修门派和城外一个隐修家族都想要。
与她的说法略有不同的是,想保下那件宝物的不只有沈信生,还有她。但经历许多波折之后,还是没保住,沈信生不得不将那宝物交给了漓左城中的散修门派。
现在想一想,几乎就是在沈信生将东西交出去的那一刹那,佟栩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发出的轻轻的、啪的一声响——仿佛蒙在世界上,或者只是蒙在自己眼前的一层什么东西碎了。
在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梦醒了——人在睡梦中的时候,会把许多不合常理、不合逻辑的事情看得理所当然。可在那一刻之后佟栩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在做什么?
就像一个人回到家里,发现没有带钥匙,于是一直在跟门锁较劲,想各种办法要把门打开。可过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意识到,门旁边的窗户是开着的,自己一直都看见了,可就是没想到可以从窗户里跳进去。
佟栩就是觉得自己从这种状态里摆脱出来了。再看沈信生的时候,无数念头一下子涌进她的脑海——
她发现这人其实个子很矮,相貌也不好。修为很低,生活习惯也不好。他不爱干净,不知情趣,不通礼仪,甚至就只认得几百个字。而她从前认为的坦率和真诚,则更像是人性最本质的暴露、一种自知无力之后的无可奈何。
至于她认为的“真正地活过来”,好像也不是真的。她离开了青浦山,用不着再受山上师长们的拘束了,可现在、将来,反而会受到更多的拘束。
她一下子开始想念山上的洁净发亮的石板路、自己那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鎏金香炉里袅袅的青烟、斜阳余晖之中泛着金光的屋顶了。
于是第二天的时候她就离开了,回到了青浦派驻在漓左城的观中。之后沈信生到那道观里找过她几次,并没有说明他与佟栩之间的关系,只说拾得了一件她掉落的物品。守门的师兄来问她要不要见这人,她立即回绝了。
三次之后沈信生不再来了,佟栩倒是稍觉得有些不忍心。她知道他在漓左城中有几个仇家,于是打算在回山之前帮他把那几个仇家的仇解一解,也算是心无挂碍了。
但就是因为这件事、她与那几人接触的时候,才知道沈信生救她的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沈信生当晚也是来杀她的,只不过是那四个人其中之一请来的援手,来得晚了些,来的时候,正听到佟栩说自己是青浦派的弟子。
沈信生就没有露面,待那四个人等他不到、不得不动手时才杀了进去,第一个就把认识他的那个人灭了口。而他之后跟另外三个人斗的时候,倒的确是如佟栩所见,真的舍生忘死。只是佟栩不知道他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