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了一声儿,王夫人一行已然到了自个儿院儿门口,忽而便有后头的婆子追上来道:“太太,后街的珩大爷递了话儿,说是那事儿成了。”
王夫人顿时露出笑模样来,当下点了周瑞家的入內,將一张房契偷偷塞过去,嘱咐周瑞家的私底下给贾珩送过去。
心下又可惜了一会子,可惜老太太这会子歇下了,不然王夫人恨不得立时便將此事告知贾母。
恰此时夏金桂又来,王夫人紧忙將好消息告知,又张罗著明儿个便去寻贾母摊牌。
谁知夏金桂赶忙拦阻道:“太太且不可,老太太本就是个心思多的,太太这般直白去说只怕成效甚微。我看莫不如潜移默化,今日提一嘴,明日说一句,过几日再將璉二爷与张金哥的姦情暴出来,到那时木已成舟,依著老太太的心思,一准儿会顺水推舟。”
王夫人一琢磨也是,这才按捺住心思。
夏金桂扫量王夫人神色,赶忙递话儿道:“太太,三姐姐今儿个又发威了。也不知打哪儿寻来的帐目,查出有三十两对不上,吴兴登家的百口莫辩,这会子还在辅仁諭德厅罚跪呢。”
隨行的胡嬤嬤也道:“三小姐就是那吴兴登家的立威呢,这寒冬腊月的,莫说吴兴登家的身子骨本就不好,便是个好的,跪上两个时辰只怕膝盖也要废了。”
啪……
王夫人一拍桌案,心下愈发著恼。自打探春那日听见了其与赵姨娘的对话儿,便愈发离心离德。
王夫人心下原本没拿探春当回事儿,思量著其不过是个庶女,又是养在自个儿名下,再如何也翻不了天。谁知其拿了鸡毛当令箭,下起手来又狠又准。
算时日,至今可是有七、八个投靠了王夫人的老家奴被拿下,再放纵下去,只怕这荣国府就要变成探丫头的了。
偏生王夫人还不好说什么,因著每回探春都拿了真凭实据。
王夫人情知暂且不好抬出迎春来,不好现在就对付探春,便將怒火迁到了赵姨娘母子身上。
当下便吩咐道:“去將赵姨娘娘儿俩叫来,让环哥儿將上回罚抄的佛经拿来我看。”
周瑞家的应下,紧忙打发人去请。
待过得须臾,赵姨娘母子战战兢兢而来,入內战战兢兢请安。
贾环臊眉耷眼將抄写的佛经奉上,待玉釧儿呈给王夫人,王夫人扫量几眼,顿时鄙夷不已。她虽不大读书,却也能分得清字儿的好坏。这贾环的字儿莫说与陈斯远做比,便是比照宝玉也是云泥之別。
王夫人便蹙眉道:“歪歪斜斜,这般呈上去只怕连佛祖都恼了,回去重新抄。”
赵姨娘垂首站在一旁,暗自攥紧拳头,却连半个不字儿都不敢说。贾政去了南边儿,又新得了美人儿,赵姨娘失宠,往后再没人庇护。若招惹了王夫人,便是来日將其打死了,只怕贾政也不会多问几句。
她如今除了找寻新的靠山,能做的便只剩下隱忍。
王夫人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又说道:“老太太昨儿个夜里病了,这般年岁实在凶险。我本要去城外护国寺诚心礼佛一月为老太太祈福,奈何我这身子近来也不大爽利。”
夏金桂立时会意帮腔道:“太太既然身子不爽利,自然不好劳动。我看,不若让赵姨娘代太太去护国寺吧。”
王夫人点点头,笑著道:“赵姨娘,你……意下如何啊?”
赵姨娘死死攥著帕子,牙关紧咬,若换做一年前只怕就要撒泼打滚。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待过得须臾,她竟敛衽一福,道:“太太既吩咐了,我去就是。”
王夫人道:“此事不可耽搁,我看明日一早你就动身吧。周瑞家的,寻两个妥帖婆子跟著,可莫要让赵姨娘败坏了贾家名声。”
“是。”周瑞家的笑著应下,乜斜一眼赵姨娘,阴阳怪气儿道:“赵姨娘,这就回去准备著吧?”
赵姨娘红著眼圈儿告退而去。
待人一走,那夏金桂的就笑道:“也是太太是个慈善人儿,换做是我,这等不知尊卑贵贱的东西,就该丟给流民处置了。”顿了顿,又道:“太太若是不解气,乾脆迷晕了,寻两个青皮伺候著。到时候毁了青白,太太自然能隨意处置,便是打杀了丟乱葬岗,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话音刚落,胡嬤嬤便紧忙扯了扯夏金桂的衣袖,偏生夏金桂浑不在意。
王夫人立时暗自蹙眉不已,隱隱察觉夏金桂绝非善类。这等手段太过齷齪且不说,真箇儿事成了,贾家又哪里会有好名声?如此,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得不偿失。
於是便只笑著摇了摇头。说过半晌,夏金桂告退而去。王夫人打发了一干人等,自个儿往东梢间小佛堂里礼佛,一时间木鱼声不休,手中佛珠飞快转动,王夫人闭目念念有词,那佛龕上的佛像愈发宝相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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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得翌日,临近辰时,王夫人又来荣庆堂探病。
邢夫人、薛姨妈、凤姐儿隨后也来,一时间大伙儿都哄著贾母,待说过半晌,凤姐儿先行告退而去。
邢夫人掛心四哥儿,便道:“近来愈发天寒,四哥儿这两日犯了咳嗽,老太太,我就不多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