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不受重视的少年质子,如今回来就要面对秦国那位威震天下,令六国胆寒的祖父,秦昭襄王赢稷。
“王上宣公子异人、夫人赵氏、公子政觐见。"内侍尖细的嗓音穿透寂静。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异人领着赵絮晚和小政儿,垂首敛目,步履沉稳地踏入这座象征着秦国最高权力的宫殿。
章台宫大殿空旷的很,光线透过高大的窗棂,投射出一道道阴影。秦王赢稷并未如寻常般高踞王座,而是端坐于殿侧一张铺着虎皮的矮榻上,面前放着一张巨大的舆图。他身着玄色常服,腰背挺直如松,在异人一家踏入殿内后眼睛漫不经心的扫了过来。
“孙儿异人,携妇赵氏、子政,叩见大父!"异人率先跪拜下去,声音清晰沉稳。赵絮晚连忙拉着小政儿一同下拜,小政儿被母亲按着,也像模像样地行了礼,只是小脑袋微微抬起,好奇地打量着那位传说中的曾大父。“起罢”秦王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漠然。“谢大父。"异人恭敬起身,赵絮晚也连忙拉着儿子站好。秦王的目光首先落在异人身上,上下打量,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审视与评估,“咸阳一别,经年矣。赵国风霜,倒似将你打磨得更沉稳了。"他顿了顿,语气听不出褒贬,“听闻你在赵国,颇有智计,归途亦不平静?”“孙儿不敢当。赵国艰难,唯知隐忍求生。归秦途中,幸赖大父威名庇佑,将士用命,方能化险为夷。孙儿唯愿能早日归秦,为大父,为秦国效力。”异人回答得滴水不漏,姿态放得极低。
秦王未置可否,目光转向赵絮晚。“赵国女子?"他问得直接,语气平淡无波。
赵絮晚心下一紧,连忙再次躬身:“妾身赵氏,拜见秦王。”“嗯。“秦王只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便移开了,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秦王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小政儿身上。只不过他的眼神带着些玩味,小政儿倒是感受到了一点点压迫感,好在他没有像寻常孩童般退缩害怕,反而微微挺直了小胸膛,毫不畏惧地迎上秦王的目光,乌黑的眼睛亮得惊人。“这个孩子”秦王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就是昨晚敢拿杯子砸赢钰的小子?”
殿内气氛瞬间一凝,赵絮晚脸色一僵,异人倒是神色坦然。“稚子顽劣,惊扰宗亲,孙儿教导无方,请大父宽恕。"异人躬身说道。“宽恕?“秦王饶有兴趣的问,“你不让我责罚他?”“孩子还小"异人坦荡荡的说道,“要责罚也得责罚我这个做阿父的,怎么能怪孩子。”
“哈哈哈哈哈”秦王大笑了起来,他摆罢了摆手,“责罚?寡人像他这般大时,也敢对着欺负寡人的族兄挥拳头,谁要是敢笑我,寡人就会让他知道寡人的拳头不是软的。”
他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感慨,随即话锋一转,盯着小政儿问道:“赢钰比你高大许多,你为何敢砸他?不怕他打回来?”小政儿见曾大父似乎没有要责罚的意思,胆子也大了些,小脸一扬,脸色带着神气,声音也清脆响亮:“他欺负阿母!他坏!我就砸他!他敢打我,我就…我就咬他,我才不怕他!”
“哈哈哈哈哈”秦王再次大笑起来,“这倒有几分我赢氏先祖的刚烈。”秦王的目光重新回到小政儿身上,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告诉曾大父,你叫什么名字?”
“政!"小政儿大声回答,“我叫赢政!”“赢政……“秦王缓缓念着这个名字,目光深邃如渊,“政者,正也。治国安邦,匡扶社稷。是个好名字。"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意味深长,目光扫过异人和赵絮晚,最终又落回小政儿身上,缓缓道:“赵国女子养的孩子……能有此胆魄,倒也有趣。”
这句话一出,异人心中一凛,赵絮晚的脸色跟着微白起来,握着儿子的手又紧了紧。
大殿内一时安静下来,能听见的只有急促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