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异人早有准备,从容应答:“回王上,造纸之术,看似简单,实则需精心调配反复试验,非耐心与巧思兼具者不能成。赢钰虽然平日顽劣,但于匠作之事颇有心得,且心思灵动,不拘成法,臣以为,此事交予他,或能更快摸索出门道,有所成就,……”
他略一停顿,继续道:“且纸坊初立,事关新政,由王室子弟掌管,既可显王上重视,亦便于调配资源,减少阻力。”“而且赢钰之前在试验田那边一直都勤勤恳恳,他这几年虽然大婚了,但一直没有实务,眼下又有了孩子,此举也是给他一个机会。”秦王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丝复杂的眼神渐渐沉淀下去,化为深潭般的平静。他自然听懂了异人的未尽之意。让赢钰来管,确实有诸般好处,尤其是“王室”这块牌子,在很多事情上能省去不少麻烦,多少人盯着这块肉秦王不是不知道,最近也在为此烦恼。异人这个推荐,看似随意,实则经过思量,和他想的虽然差了一点,但也还好。“嗯。“秦王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将竹简合上,放在案头,“既是你举荐,便让他试试你明天就接手纸坊事宜,一应所需,由少府协调,告诉他,寡人要尽快看到成果。”
“是,臣遵命!"异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秦王没有追问更深的原因,便是认可了他的选择,至少是默认。“至于你,”秦王的目光重新落在异人身上,“调任之事已定,新职琐碎,亦需用心。”
“臣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王上所托。“异人恭敬行礼。秦王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异人躬身退出章台殿,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他步履沉稳地走在宫道之上,面上虽平静无波,掌心却微微沁出了一层薄汗,方才殿内那短暂的沉默和秦王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殿内,秦王并未立刻处理其他政务,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卷摊开的竹简上,目光停留在“赢钰”这个名字上。
他确实感到了意外。
在他预想中,异人身边最得力最倚重的便是那商人出身的吕不韦。吕不韦有才智,有手段,更兼巨富,为异人上下打点,出力极多。纸坊之事,利益攸关,又需机变之人打理,怎么看都是吕不韦更为合适。秦王甚至已准备好了一番说辞,意在敲打异人,提醒他谨守本分,莫要过于倚仗外臣,尤其是一个能量不小的商人,以免将来尾大不掉,滋生事端。君王之术,在于制衡。他需要异人有能力,但也需要他懂得敬畏与分寸。然而,异人却给出了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名字。“赢钰……“秦王低声自语,眸中的审视意味渐渐被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所取代。
异人这一招,倒是巧妙。
举荐赢钰,首先确是“举贤不避亲”,至少在明面上无可指摘,赢钰近期的表现也算差强人意,尤其是有了孩子后,似乎沉稳了些。当然最重要的是,此举主动回避了让吕不韦,让秦王很满意。这比他预想中异人会坚持推荐吕不韦,然后自己再出手敲打,结果要好得多。秦王靠向椅背,深邃的目光望向殿外,异人比他想象的要更聪明,也更懂得审时度势。这份敏锐和知进退,让他满意,但也让他心底那一丝对于这个孙J隐隐的审视并未完全消散,越是聪明懂得隐藏的人,有时反而更需要留意。至于赢钰……
秦王沉吟片刻,也罢,异人说的不无道理,纸坊新立,涉及诸多物料、人手调配,由一个王室公子出面,许多事情确实会顺畅许多,少府那边也不敢过多刁难。
赢钰虽说以往跳脱了些,但或许正因不拘成法,反而能在这新事物上捣鼓出些名堂?让他去试试也无妨。若不成,再换人便是;若成了,也算是给王室子弟中增添了一个堪用之人,总比整天无所事事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