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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心眼(2 / 2)

铁锅炒制的关键,而是直接道:“此物,也就是土豆需要切片或切丝后,需以少许油脂快火翻炒,佐以盐粒或少许酱料,方能激发其甘甜软糯之性,若只是水煮或火烤,则失其风味大半。”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荀子的反应,见荀子听得认真,便又补充了一些细节,比如如何切片更易熟,火候如何掌握等等,他言语清晰,条理分明,虽是在说庖厨之事,却自带一种法家士子的严谨。荀子听着,不时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竟是需要这般'炒'制?难怪,难怪……老夫这里缺那合适的炊具,倒是想偏了。“他看着李斯,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你倒是个有心人,观察入微,叙述亦得法。”李斯连忙谦逊垂首:“夫子谬赞。晚生只是偶有所见,能于夫子有所助益,实乃晚生之幸。”

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他不仅成功地见到了荀子,还在对方面前留下了了一个还不错的印象。然而,就在他暗自欣喜之际,荀子却忽然话锋一转,那平和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缓缓问道:“你叫李斯?观你言谈举止,倒不似寻常仆役,你……当真仅是奉赵夫人之命,前来探讨这土豆烹制之法的么?”李斯的心猛地一跳,背上瞬间沁出一层细汗。李斯的心猛地一跳,背上瞬间沁出一层细汗。他张了张嘴,那句早已准备好的完美的托辞“确是奉夫人之命”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面对这位目光如炬仿佛能洞悉一切虚妄的老人,他那些精于算计的心思、那些借势而为的谋划,都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堪,在荀夫子那澄澈而睿智的注视下,撒谎似乎成了一种亵渎。

他支支吾吾,嘴唇嗫嚅了几下,脸皮微微发烫。他想说“是”,想说只是偶然听闻,想说……但最终,所有的借口都在那平静无波却重若千钧的目光下瓦解冰消。

他像是被剥去了所有伪装的孩童,赤裸裸地站在严师面前,无所遁形,一股久违的、类似于羞愧的情绪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地自容。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肩膀微微垮了下来,所有的机巧与防备都卸去了。他惭愧地低下头,不敢再直视荀子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晚生…晚生惶恐,不敢欺瞒夫子。”

他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晚生……确是听闻夫子在此,心中仰慕已久,难以自持,才借了由头,冒昧前来拜见。惊扰夫子清静,实在……罪过。”

说完这番话,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等待着预料中的斥责或冷淡的送客。这与他预想中机智从容的初见,简直天差地别。荀子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依旧平和,并未因他的坦白而现出丝毫怒意,反而像是早已看穿了一切,只是在等待他自己说出来,室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只听得见李斯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片刻,荀子才缓缓开口,“仰慕之心,人皆有之。以此为由,虽行迹近乎欺诳,然情有可原。”

他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顺势追问李斯的真正目的,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案几上的土豆,语气平缓地继续道:“你方才所言炒制之法,条理清晰,切中要害,于老夫确有助益。可见你观察细致,善于归纳,是用了心的。”李斯怔住了,预想中的责难并未到来,反而得到了对其实学能力的肯定。他愕然抬头,看向荀子,只见老者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足以让他无地自容的揭穿只是拂过水面的一缕微风,并未留下多少痕迹。“只是,"荀子话锋微转,“你之用心,在事功,在机变,在寻隙而入。此乃法家纵横者之长技,却非求学问道之正途。”他轻轻拿起一枚土豆,置于掌心,“学问如治玉,需沉心静气,切磋琢磨,方见真章,若心念只在攀附捷径,便如只观玉之外形,急于雕琢以求速成,恐失其内蕴之温润光华。”

荀子将土豆放回案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你今日借势而来,他日或亦可借他势而去,此乃你之选择,我无意置喙,然则,须知势有穷时,巧有尽处。心中若无定锚,纵得一时之势,终如浮萍无根,随波逐流,难成大器。”他的话语并不响亮,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敲在李斯的心上。李斯站在原地,脸上的热意尚未完全退去,心中却已翻江倒海,他原本以为荀子会因他的欺瞒而鄙弃,或因他的“法家"背景而排斥,却没想到得到的竞是这般直指本心的教诲。

他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想说法家之术亦是经世致用之道,想说自己不过是想抓住机会,但所有的话在喉头滚了滚,最终化作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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