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番外五
又是一年春来到,又是一年好风光。年迈的太上皇这一日忽然来了兴致,颤巍巍拉着鄂婉的手往福海边上走。
“去看看琼岛春阴。”
两人被抬上白塔,俯瞰美景,太上皇拉着鄂婉的手说:“朕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对得起列祖列宗的庇佑,只盼大清江山永固,圆明园常在。”即便听不见心声,乾隆也能从鄂婉的微表情猜出她此时的心情。“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她做到了,他也做到了。奈何今时与往日不同,他缠绵病榻许久,忽然回光返照,怕是要先她一步离开。
与此同时,鄂婉脑中涌入心声,出现死亡倒计时【景熙十四年,春】。这一次的死亡倒计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准确。早知会有这一日,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如此突然。
不是说乾隆特别能活吗,才比她大了十一岁,怎么就要离开她了?相伴五十余载,这两年他病痛缠身,每一次都有惊无险,这回当真挺不过去了吗?
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没有眼泪,甚至有想笑的冲动。鄂婉从前不信,今日亲身体验,真如万箭穿身,被牢牢钉在原地。男人的手枯槁苍老,却依旧温暖,声音也没有老年人的混沌,吐字清晰:"婉婉,朕不想骗你,朕要走了。”
说着摆手挥退身边服侍的,转头对上鄂婉的眼睛,压低声音:“临终前,朕想问你一句话。”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鄂婉的回应,他自顾自道:“你不是这里的人,对不对?”
鄂婉刚刚陷入巨大的悲痛,此时又被巨大的震惊淹没。她以为自己演技够好,能够瞒住他,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但凡换一个情景,鄂婉打死都不会承认,毕竞穿越这事比较惊悚,瞒了这么多年,肯定要继续瞒下去。
可男人即将油尽灯枯,既然问了出来,鄂婉再狠心也不能让他做个糊涂鬼。她痛快承认:“我来自二百多年后。”
果然如此。乾隆安抚般地拍拍她的手,没有追问二百多年后大清的样子,让鄂婉长出了一口气。
不然可能等不到被抬下白塔,乾隆就得被后世的不肖子孙当场气死。上下五千年,中国版图最大的时期是元世祖忽必烈在位时,第二大便是乾隆治下的"秋海棠图”。
男人拍着她的手,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在二百多年后,是个怎样的人?成亲了吗?有孩子吗?”
鄂婉如实回答:“我在投行工作,二百多年后的投行与现在的钱庄差不多。我没成亲,也没有孩子。”
乾隆“哦”了一声,又问:“在哪家……投行?”他问这个做什么?鄂婉心中起疑,还是回答:“兆丰国际。”“你从这里离开,会回去吗?回去之后打算成亲,生孩子吗?”离不开成亲、生孩子了,鄂婉转头看他:“离开之后的事,我也不知道。但在后世我是独身主义者,大约不会成亲生孩子。”乾隆点点头,没再追问,回去之后传新皇和钦天监说了一会儿话,便歇下了。
之后几日,圆明园所有佛寺、道观陆续开始做道场,僧人、道士往来频繁,到处烟雾缭绕,仿若仙境。
鄂婉上了年纪之后肺不好,经常气喘,被道场里的烟气熏了一回,再不肯出门,只留在太上皇身边侍疾。
清明一场春雨过后,万物复苏,太上皇的病却越发沉重了。每日睡时多,醒时少,醒了便要找她,拉着她的手絮絮说话。“外头在做什么道场,熏人得紧。“又一次太上皇醒来,鄂婉忍不住问。太上皇拉着她的手说:“为了给朕延年益寿,是永琛的一点孝心。”几乎同时,鄂婉脑中冒出心声:【一生一世怎么够,朕要三生三世。】这是缠上她了?做道场管用吗?
也不知是佛道两家的法事起了作用,还是出现在她脑中的死亡倒计时失效了,春天过去,夏天过去,秋天过去,直到立冬,太上皇都好好的,只是睡时更多醒时更少。
有一次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冬至节,到处张灯结彩。等宫宴散去,太上皇悠悠醒转,拉着鄂婉的手说:“婉婉,他们要你给朕陪葬,可朕怎么忍心让你受苦。”男人须发皆白,仍旧英俊雍容,说出来的话不容置疑:“等朕龙驭宾天,你断发一缕缠绕在朕的发辫之上,就算是给朕陪葬了。”话音才落,心声又起:【缠上就分不开了。】听完心声,鄂婉含笑起身,取来金剪刀,扯开发髻剪掉一缕花白的头发,轻轻缠在男人的发辫上。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鄂婉笑出眼泪:“何须等到那一日。”
太上皇呵呵地笑:“你最爱美,难为你舍得。”看着两人缠在一起的发丝,就像两段截然不同的命运被人为纠缠在一起,缠得那样紧,扯也扯不散。
鄂婉并不觉得他能成功,只以为是帝王暮年时的迷信,和最后的一点执念。“一缕头发而已,四郎不治罪于我便好。“她含泪打趣。景熙四年,冬至,太上皇夜半薨逝。太后悲痛欲绝,一日一夜水米未进,跟着去了。
夜半,鄂婉撑伞走在雷雨中,一边赶路一边接起电话。雷声炸响在不远处,吓得她一个激灵,赶紧对着电话那头说结束语挂断。才将手机放进背包,忽然风起,吹翻了她手中的伞。鄂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