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点头。
朝阳渐起,光线穿过礁石的缝隙,将两人的影子在沙滩上拖得老长。
一前一后,一个走得沉稳从容,一个跟得悄无声息。
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在那片不见天日的老林子里一般。
听潮小筑里,光线比外头暗些,也静得多。
窗槛下摆着几盆青竹,也不知是什么品种,风吹不动,连一片叶子都不曾摇。
重虚师伯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只粗瓷茶碗,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呷着,那副模样,倒不像是在喝茶,反倒像是在品什么仙家玉露。
灵微师叔则侧坐在一旁,袍袖整整齐齐,神情一如既往地寡淡无波。
她的指间,仍旧拈着那柄小巧的玉如意,用一方素帕,一寸一寸地来回擦拭着。
小白跟着姜锋走进来,屋中那股清冷沉静的气机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便收敛了身上那点残存的龙气。
身形微顿,眉眼间也收了三分凌厉,整个人显得规矩了不少。
她依着道门礼数,敛衽一拜,姿态无可挑剔:
“晚辈西海敖玉,见过两位前辈。”
重虚师伯闻言,手中那只粗瓷茶碗轻轻一顿,抬起眼皮扫了她一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西海龙王那一支的……”
老道士将茶碗搁在手边的案几上,手背搭在膝头,眼皮低垂着,也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看那一点尚未凉透的茶渍,慢悠悠地道:
“真要论起香火情来,倒是我鹤鸣山,欠了你西海一份人情。”
他这话锋一转,毫无征兆,倒像是在随口闲谈:
“想当年,祖师爷还未曾开府立派时,曾请你家那位老龙王,降过几场甘霖,换了那一方水土三年的风调雨顺。”
这番话一出,敖玉登时怔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一旁的姜锋。
后者倒是神色自若,只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朝她递过去一个“莫慌”的眼色。
灵微师叔却在此时冷不丁地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冽,像冰块在玉盘上轻轻敲了一下,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寒意:
“长辈有长辈的交情,小辈有小辈的规矩。”
她抬眼扫来,那眼神像一柄藏在鞘里的冰刃,虽未出鞘,锋芒已然逼人:
“私自出宫,坏了孝道;以卵击石,罔顾自身,是为不智。”
“你倒与我说说,你这番行事,可曾占得了一个“理’字?”
这一番话下来,字字句句,都敲在关节上。
敖玉那张好不容易有了点血色的俏脸“唰”地一下又白了,低着头,几乎要把下巴埋进了襟前的衣料里。
她唇角翕动,像是想辩解几句,却又实在寻不出半句能站得住脚的话来。
屋里的气氛登时一滞,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重虚师伯却在这时轻轻一摆手,呵呵一笑,打破了这片沉寂。
“灵微,你也莫要总板着一张脸,吓唬这小丫头了。”
说着,他转向敖玉,语气略缓了些:
“西海此番的境遇,我等下山之前,便已尽知。那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妖人,盘踞西海之滨,屠戮海兽,炼其精魂,铸那邪门歪道的法宝,行的,是伤天害理的勾当。”
“此番我等下山,正是奉了天师敕令,应你家龙王所请,来清一清这笔旧账的。”
敖玉猛地抬起头,眼中一阵剧烈的波光晃动,像是没听清一般,脱口而出:
“家父……请了张天师?”
“不错。”
重虚师伯微微颔首,语气里也带出了几分难得的敬重之意:
“你西海定海明珠受损,龙宫气运不稳,自顾尚且不暇。可若放任这些邪魔坐大,祸起的,便不止是你龙族一脉。祖师他老人家……又岂会袖手旁观?”
这番话一字一句落下,敖玉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眼底的惊讶、动容、庆幸与一丝丝后怕交织在一起,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又不知该往何处宣泄。最终,只化作一句低不可闻的:
“多谢……天师垂怜……”
“好了。”
重虚师伯又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像是说得口干,也像是觉着差不多该入正题了。
“闲话至此。你既是龙宫中人,总比我们这些山外客,对那群妖魔底细晓得更真切些。说说罢,那为首的,到底是哪一路的?”
小白抿了抿唇,神色一敛。
她深吸一口气,将方才那点被冷语惊起的委屈,一股脑压入心底。
再开口时,语声已是平直如线,不带半分多余的起伏。
“那伙妖魔的头目,自号“乌蛟大王’。”
她顿了顿,目光轻垂,像是在斟酌字句,又像不愿多提。
“并非常见山泽精魅,是个有些年份的老妖,不知从哪个幽窟深涧里爬出来,浑身邪气深重,传说得了些旁门左道的机缘。”
“此妖趁我龙宫气运受损,自顾不暇,竟妄图炼一枚“伪定海珠’,借此夺我西海气脉。”话音未落,重虚师伯原本拈着胡须的手指,忽地顿了一下。
她却并未察觉那边动静,自顾自说下去。
“为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