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过森严守卫,胸前烫出大片伤。多年后朱元璋对群臣泣告:“此朕之芜蒌豆粥、滤沱麦饭!”
深宫烛火下,她将两宋贤后事迹编成册子教导妃嫔。史官惊叹明朝皇后多贤良,外戚鲜少乱政,却不知源头在她灯下熬红的双眼。
她多次救大臣。
因为牵扯胡惟庸案,皇帝要杀太子的老师宋濂。是她撤去御膳素衣跪谏:“民家尚尊师,况天子乎?”史书上,最厚重的记载,是马皇后薨逝前后。
朱元璋见她不好,迁怒太医。
马皇后死前还劝谏:“生死有命,倘服药不效,罪及医生,转增妾过。”
满殿御医伏地战栗。
他们知道,皇后以绝药明志,实为斩断帝王暴怒时可能挥下的屠刀。
皇后最后的遗言,也是:“愿陛下求贤纳谏,愿子孙贤能,臣民安泰。”
出殡那天,史载“百姓倾城而出,感彼下泉,悠悠苍天”的歌谣席卷长街。
帝恸哭,不复立后!
“娘娘这辈子,没享着福。”他收回思绪。
戴思恭也附和着长叹一声:“娘娘不仅操持后宫,还心怀百姓,哪里受灾了,哪里有瘟疫了,她都从内帑拨钱。”
马天听着,莫名的心疼。
用过晚膳后,马天去给马皇后测体温。
马皇后已经睡下,他与海勒小声出来,并肩站在廊下。
马天倚着廊柱,看海勒将琉璃宫灯轻轻挂在檐角。
“海司言以后有何打算?”他状似随意地开口。
海勒整理灯穗的手顿了顿:“相伴娘娘,宫中孤老。”
这话说的不带丝毫感情,连尾音都带着凉意。
马天皱眉望向她绝美侧脸:“娘娘是开明之人,你大好年华啊,娘娘必不会耽误你。”
“出去后,又能去哪?”她转身,笑容凄苦,“草原的鹰飞不过长城,父王的金帐早被风沙埋了。”马天凑近了些,低声道:“你是齐王的女儿,回到草原,孛儿只斤家也会尊重你吧。”
海勒眼眸垂落:“不一样了,如今的黄金家族,自身难保。我父王那些年,也得罪了不少草原贵族。”“也是,那地方没有王法。”马天一笑。
“先生。”海勒仰头,月光落在她白皙的颈间,“你闻过初雪落在旱獭洞口的味道吗?是腥的,混着草根和冻土气。我八岁那年偷溜出帐子,差点被狼叼走,父王找到我时,我正蜷在那种气味里发抖。”夜风吹来,吹得她秀发拂过马天袖口。
他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沙枣花香,比宫中任何名贵熏香都鲜活。
“戴老头说应天城的雪是甜的。”马天摊手,“混着糯米酒和梅子味。他年年用雪水煮茶,有机会给你海勒的眼睛倏地亮了,但转瞬又垂下睫毛:“先生早晚要走的。”
这话轻得几乎散在风里。
马天望着宫墙外隐约的山影,想起自己那个永远回不去的时代。
“其实,我也回不去我的家乡了。”他一笑。
两人正聊着,脚步声传来。
太子妃吕氏端着盘子从游廊转角走来,盘中的青瓷盖碗蒸腾着缕缕热气。
“参见太子妃。”海勒行礼。
马天慢了半拍才跟着微微躬身。
这就是太子妃吕氏啊,朱允效的母亲。
“马神医。”吕氏美目落在他身上,“多亏有你,听说母后醒了,我炖了鸡汤,母后今日能否饮些鸡汤了?”
她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马天脸上,眼角里藏着几分探究。
“能喝。”马天微微一笑。
海勒接过漆盘的动作带着草原人特有的利落:“娘娘刚睡下,我拿去小厨房温着。”
她转身后,看了一眼马天,朝着殿中走去。
待海勒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吕氏向前半步。
“母后有幸,有先生在。”吕氏抿了抿红唇,“连痘症都被治好了。”
马天摇了摇头:“痘症难治,我的药只是辅助,娘娘能好,主要是她底子好。”
吕氏听了,面色黯然:“之前若是有先生,雄英也不会走。”
“太子妃说的是皇长孙?他是痘症走的?”马天大惊。
“先生不知道?”吕氏眼中泪花浮动,“两月前,皇长孙得了痘症,母后当初亲自照顾雄英,莫不是那时候传染的。”
马天若有所思:“或许吧。”
这孙子和奶奶先后得了痘症,太巧了吧。
痘症就瞄准老朱家了吗?
吕氏又走近了几步,暮色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
“据说,先生来自岭南?”她问。
马天对这太子妃也有些好奇,颔首:“是,来自乡野。”
“岭南多瘴病。”吕氏微微蹙眉,“先生既精痘症,想必见过比宫中更凶险的疫病?”
“乡野鄙术,不过拾人牙慧。”马天一笑。
“有趣。”吕氏嘴角勾起一抹笑,“太医院典籍记载,岭南医者治痘多用蜈蚣酒。先生却连药引子都是来自西洋?”
马天后拧了拧眉。
太子妃问题似乎有点多。
“曾经跟随一个西洋师傅,学了西洋医术。”他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