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单膝点地与他平视:“演武场新来了西域进贡的小马驹,四叔带你去骑马,好不好?”小家伙已扑进他怀里:“现在就去!”
朱标倚着立柱笑叹:“老四,允通自己走路都费劲,你别把他摔了。”
朱允通已蹿到殿外石阶上,像只欢快的麻雀。
朱棣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风裹住他:“大哥且看臣弟怎么教出个少年将军。”
大手牵着小手,走了出去。
“四叔。”朱允通仰起脸,“允坟哥哥说,皇爷爷不喜欢爱玩闹的孩子。”
朱棣脚步微滞,暖阁传来朱允坟的读书声。
“听着。”朱棣将孩子举高,“你皇爷爷当年追击陈友谅,在鄱阳湖甲板上都能睡着。真正的英雄,既要读得懂《孙子兵法》,也要驯得了烈马。”
太子妃吕氏从后殿的珠帘后转出,裙裾扫过青砖地面。
她望着殿外渐行渐远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朱棣高大的背影几乎将蹦跳的朱允通完全笼罩。
“殿下。”吕氏满脸担忧,“允通才四岁,那西域马驹再温顺也是畜生,会不会太危险了?”朱标正倚在案几旁翻阅药方,闻言抬头。
“老四十二岁就能驯服烈马,这些年带着将士们南征北战,有时候睡在马背上,他有分寸。”话未说完便被咳嗽打断,他急忙用帕子掩住唇。
吕氏快步上前为他抚背,眼睛却仍盯着殿外:“燕王殿下自是骁勇,可允通这孩子胆小。”“你就是太宠着他了。”朱标无奈语气。
“让太监跟去看看吧?”吕氏转身就要唤人,“上月允通在御花园被老鼠吓着,哭了半宿。”朱标握住妻子冰凉的手:“老四说得对,朱家的男儿,要有血性。都说三岁看老,就得这时候把允通训好了,否则,将来他还怕老鼠,岂不是笑话?”
吕氏慢慢跪坐在朱标脚边的蒲团上:“那年常姐姐攥着我的手,把允通托付给我,我不能对不起她。”朱标的手突然重重压在她肩头。
吕氏抬头,看见丈夫眼中晃动着烛火般破碎的光。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
这叹息太沉重,压得案头药碗里的涟漪久久不散。
窗外凉风吹过,演武场隐约传来马蹄声。
朱标望向声来处,恍惚看见多年前常氏红衣白马的身影。
转眼入冬,寒风阵阵。
街道上,行人匆匆。
卖焦圈豆汁的摊贩呵着白气,给匆匆赶路的行人指路:“顺着药香往南,那栋朱漆新楼就是。”新楼前,爆竹声响起。
烟雾散去后,盖着红绸的匾额终于显露真容。
“大明广济医署”
六个大字在冬日下熠熠生辉,笔锋转折间,颇有王者气势。
戴思恭捻着白须向前迈步,朝着马天拱手:“马老弟,恭喜啊!太医院珍藏的《铜人喻穴图》明日就差人送来。”
他身后二十余名太医齐齐作揖。
马天闻言连忙侧身避礼:“戴院使折煞在下了。这医署可不是我的,我帮太子殿下看着而已。”声声道贺中,唯有王望面色阴沉。
太子主持推行“大明广济医署”,他家的王氏医馆,也会在“大明广济医署“的管辖之下。他冷冷的道贺几声,转身便走了。
走到街道对面,一辆马车在他身旁停下,吕本探出脑袋。
“吕公?”王望面色恭敬的招呼。
“这么快走了?”吕本一笑,“大明广济医署成立,是大明医道大事,你是太医啊,不共襄盛举?”王望冷哼一声:“有了这广济医署,以后我的医馆怕是难生存。”
吕本摆摆手,神色轻松:“不用这么沮丧,呵呵,广济医署所图太大,必将面对重重阻碍,到时候,哪个地方出错,朝臣们再参马天,他那神医名号估计不保啊。”
“当真?”王望大喜。
吕本下了马车,轻笑:“老夫看了《广济医署》条例,几乎都是向着百姓,呵呵,朝廷勋贵,地方上的豪族,会同意?”
“还是吕公看的远。”王望连连点头。
正说着,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两人同时望向那辆挂着锦衣卫牙牌的马车。车帘被劲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布满皱纹的脸。“谁啊?”吕本皱眉。
“锦衣卫的差事,我们管不了。”王望扶着吕本道,“我和吕公一起去给马天道贺去。”
吕本望着马车,若有所思。
疾驰的马车,朝着皇宫方向去了。
马车里的老者,用颤抖的手指抚过窗框,感慨:“终于是汉家的江山了。”
“刘老啊,元人已经被我们赶去草原了。”一旁的暗卫笑道。
老者有些激动:“好啊,太好了!”
他永远记得那个秋天,隔壁张秀才只因挡了达鲁花赤的路,就被马蹄踏碎了胸骨。
“那畜生扔下两贯铜钱,说够买三头牛,足够陪张秀一条命了。”老人声音激愤,“我和老马一怒之下,杀了达鲁花赤,闯了大祸,只能举家逃难。”
老者眼神幽幽,陷入了回忆。
马车再皇宫前停下,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早在门口等着。
今天,岭南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