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阴翳。
两人走到一处拐角,秦王妃往她身边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姐姐不用担心,徐妙云查不出什么的。”
吕氏浑身一僵,猛地停下脚步。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秦王妃,对方脸上的温婉笑意早已褪去,那双总是含着水汽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秦王妃嘴角含笑:“李司言,我命人逼死的。”
“海勒离开前,跟我说真正的达鲁花赤会来找我,是你?”吕氏瞪大眼睛。
秦王妃微微一笑:“姐姐果然聪明。”
吕氏急急上前几步,急急抓住她的衣袖:“那五年前的事,你能保证查不到?”
“姐姐放心。”秦王妃凑近吕氏耳边,“当年的事,做的干干净净。”
吕氏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眼神笃定,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秦王妃看着她,笑容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以后,有我帮你,让你儿子朱允坟稳稳当当坐上那个位置。”
吕氏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此,我们母子,就全靠妹妹了。”
雨还在下,廊下的两人相视一笑。
鸡鸣寺。
徐妙云从东宫出来,并未往坤宁宫去,马车一路出了皇城,径直停在鸡鸣寺山门外。
石板路被秋雨打湿,她拾级而上,径直来到禅院。
姚广孝正在菩提树下打坐,见她进来,起身相迎。
“拜见王妃。”他亲自倒茶。
徐妙云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大师,母后命我整肃后宫,这几日查下来,倒是摸到些当年皇长孙之死的头绪。”
“王妃是顺着这些线索,有了些猜测?”姚广孝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徐妙云点头,眉头蹙起:“今日封了东宫,审了几个当年伺候过皇长孙的内侍宫女,又得到了些线索。”
她压低声音,开始说。
姚广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念珠在他掌心转得飞快。
“这些事,有实据吗?”他问。
徐妙云摇头,眼底浮起疲惫:“没有,不过我推测一番,心中大概有猜测了。此事牵扯太大,一旦捅出去,东宫怕是要天翻地覆。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姚广孝沉默了许久,抬眼,目光锐利如鹰:“那就不报。”
“这岂不是欺瞒父皇母后?”徐妙云面色纠结。
姚广孝低声道:“你手中没有半分实据,怎算得上欺瞒?陛下与皇后要你整肃后宫,是查探马军司,那你便只抓探马军司。不报,于燕王殿下的将来有利。”
徐妙云的心猛地一跳:“多谢大师指点。”
她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水下咽,清苦中带着回甘,像极了此刻的处境。
前路纵有荆棘,却终究要一步一步走下去。
坤宁宫。
朱元璋端坐在木椅上,马皇后则斜倚在对面的软榻上,目光落在案上那叠厚厚的卷宗上。
徐妙云端立在他们面前,垂着眼帘,禀报:
“启禀父皇、母后,此次整肃后宫,共揪出探马军司潜伏人员八名,其中三人曾任各宫掌事,另外五人皆是海勒旧部。”
“除此之外,尚功局刘司计贪墨月例、内官监张公公虚报修缮银等贪腐案十七起,涉及银钱共计三千七百两;浣衣局宫女与侍卫私通、西暖阁内侍因争宠互殴致死等案件九起,涉案人员共计三十七人,现已交由刑部与锦衣卫分别处置。”
马皇后听完,轻轻叹了口气:“这宫墙拢共就这么大,竞藏着这么多龌龊事。当年我总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纵容了这些人心底的贪念。还好有你在,能把这些积弊一一理清。”
徐妙云屈膝跪下:“儿媳有负母后所托。关于皇长孙殿下的案子,李司言已死,绿萼所供线索又无实证,如今线索已彻底断了。是儿媳无能,未能查明真相。”
暖阁里霎时安静下来。
朱元璋沉默片刻,抬手:“起来吧。你这孩子,倒比老四那小子懂事得多。能在短短几日里清出这么多蛀虫,还顺藤摸瓜抓到探马军司的人,已是大功一件。当年老四查案查到一半就没了头绪,你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强过他百倍。”
“儿媳不过是学着母后当年打理中宫的法子,按章办事罢了。若论功劳,该记在母后平日教导与父皇的信任上,儿媳不敢居功。”徐妙云仍跪着不动,声音愈发恭谨。
朱元璋被她逗得嘴角微扬:“老四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往后燕王府有你帮衬,咱也能少操些心。”
马皇后笑着抬手,示意侍女扶徐妙云起身:“快起来吧,地上凉。你为这事儿熬了好几夜,眼下眼窝都陷下去了,母后得好好赏你。”
朱元璋也跟着点头,语气沉了几分:“整肃后宫的事,就到此为止。各宫规矩已立,剩下的只需按章行事。至于查案,还是交给锦衣卫吧。他们常年跟这些阴私案子打交道,比你们更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徐妙云起身谢恩:“儿媳遵旨。”
这场风波总算暂告一段落,只是那未能说出口的猜测,那藏在东宫阴影里的真相,她会等待时机再拿出来。
十月初一,孟冬。
按礼制,今日太庙前大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