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很快禁军们也耐不住了。
就在冲突即将升级的千钧一发之际。
“肃静!”
一声大喝,猛地从贡院大门内传出。
只见贡院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隙。
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神色冷峻的官员在禁军的护卫下,出现在门后,正是龙图阁直学士梅挚。作为主考官的欧阳修和作为点检试卷官的梅尧臣这时候不好出面,而王珪不愿出面,所以只有跟欧阳修同样关系匪浅的梅挚来了。
梅挚的目光扫过门前失控的人群,连续大声质问道。
“贡院重地,聚众喧哗,冲击禁卫,尔等是要造反吗?!”
“省试取士,自有法度,考官秉公阅卷,岂容尔等在此咆哮?”
随后,梅挚猛地一挥手,给那些禁军士兵下了命令:“再有冲击军阵、扰乱秩序者,以“干扰贡举’的罪名论处!即刻锁拿,交由开封府严办!永不叙用!”
“永不叙用”四个字,如同一盆兜头泼下的冰水,太学生们冲击的势头因此为之一滞。
他们可以愤怒,可以不甘,但“永不叙用”意味着彻底断绝了所有科举入仕的可能,这比一次落榜可怕的多。
一些太学生如遭重击,踉跄后退,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冰冷的贡院大门和高悬的榜单,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筋骨。
另一些则咬牙切齿,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梅挚,仿佛要将这恨意刻进骨髓。
“散开!都散开!”
禁军士兵们得到命令,气势更盛,开始主动向前推进,用盾牌驱赶着仍不肯散去的人群。
在“永不叙用”的震慑和禁军的强力驱离下,太学生们被强行推离了贡院大门,他们像一群斗败的公鸡,失魂落魄地聚拢在稍远处,少数几个最激愤的,兀自对着贡院方向跳脚辱骂。
队形已经混乱了的禁军士兵们也趁机重新整队,并警惕地注视着太学生队伍。
“叩阙!我们要叩颜!告御状!”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嗓子。
“对!告御状!让官家圣裁!”
“欧阳修舞弊!徇私!”
“我等冤屈,唯天可表!”
这个提议迅速得到了响应,太学生们不再试图冲击贡院,而是带着刻骨的仇恨,开始朝着禁中的方向挪动。
贡院门前,喧嚣渐歇,只余下满地狼藉。
陆北顾站在人群中,望着那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的太学生们。
他心中很清楚,这场在历史上非常著名的,由欧阳修掀起旨在革除文弊的“嘉祐贡举”风暴,就要真正地刮起来了。
不久之后。
禁中,垂拱殿。
殿内檀香袅袅,官家赵祯身着常服,正倚在御座上闭目养神。
他原本有些偏胖的脸颊现在根本就没什么肉,颧骨在略显松弛的皮肤下显得愈发突出,容貌跟两年前判若两人。
而身体有恙带来的持续疲倦,也让他精力比以前差了很多,每天需要休息很久才能处理一会儿事情。内侍省右班副都知邓宣言见了外面宦官的示意,来到殿外,听对方附耳禀报之后,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犹豫刹那之后,他还是脚步极轻地趋近御前,躬身低语:“官家,宫门外.. .……出事了。”赵祯缓缓睁开眼:“何事?”
邓宣言的声音稍微高了点:“是今科被黜落的太学.... 人数众多,约有数百,聚集在宣德门外,伏阙叩首,哭声震天。”
“他们言说权知贡举的欧阳学士徇私舞弊,故意打压太学,黜落所有太学生,所以要求这次礼部省试的排名作废,重新进行考试.. .由于群情激愤,禁军已在外围布防,以防不测。”
赵祯的眉头瞬间拧紧,却并非惊讶于太学生的行动。
打压太学会引起反弹,这本就在他默许欧阳修行事时便有所预料,他之所以会如此反应,是因为听到了“黜落所有太学生”这句话。
他坐直了身体,语气带着一丝愠怒:“全部黜落?欧阳永叔竟做得如此之绝?”
削弱太学在科场一家独大的影响力,这本就是赵祯对欧阳修的授意。
因为太学生抱团成势,长此以往易形成朋党,威胁皇权,所以赵祯需要欧阳修这柄利剑,去斩断这缠绕在科举大树上日益粗壮的藤蔓。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欧阳修的手段竞如此酷烈!
不是压制,而是近乎彻底的清洗!
这与他心中“徐徐图之,平稳过渡”的设想相差甚远,而这必将引发剧烈的动荡,眼前的叩阙,只是这场动荡掀起的第一个浪头。
“欧阳永尔叔. ..”赵祯喃喃自语,手指敲击着御座的扶手。
赵祯欣赏欧阳修的锐气,却也头疼于他这份“矫枉必须过正”的决绝,这让他这位力求平稳、以“仁”治天下的官家,瞬间陷入了巨大的被动。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赵祯身为享国数十年的官家,是不可能犯下“授人以柄”的低级错误的,做任何事情,都会给自己留有余地,方便让自己始终处于“仲裁者”的位置。
所以哪怕有削弱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