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一百二十章
冰冷的吐息喷洒在王田的耳根,柔软的怀抱朝他的背后贴近。除了王田与“亡妻"所在的营帐,如此亲密之接触却全无暖昧的感觉。西岐营地中的所有仙神同时睁眼,可在掐指一算之后都又纷纷闭眼歇息一-不该管不该管,睡了。
烛台中倒影,观得他眼瞳骇然地震颤。那张青白色的脸朝他逼近,爱昧地枕上他的颈窝。可脸皮却摇摇欲坠,好像无法与面部很好的贴合。“亡妻”一会儿伸手扶脸,一会儿因死亡而萎缩的纤细手指攀上他的后背。王田觉得她的指尖渗入了自己的皮肤,就像身体吞下一口气流,人皮下的组织开始紧绷起来。他身上的青筋都在舒张,随着鸡皮一起从背后一路疯涨,已经来到王田几乎外凸的双眼。然而这时,“亡妻"说话了。她小声的,轻声地说着:“夫.…….”
那声音是个美人的、是个猫儿的,唯独不属于他已故的亡妻。王田不为所动,意识回笼了一些。他小心地挪动着手,将怀里的符纸用指夹住。动作间,他发现"亡妻”的脸好似又落下了一些。皮似没抹好浆糊的纸,在微弱的寒风中翻来覆去。“亡妻"有些恼,不再用手扶了。她任脸皮被掀翻,露出底下模糊的神容。离开脸的那只手又伸进了自己的喉咙里搅动,来去扣挖。“亡妻”一遍遍调整着自己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夫君不断变动着音调淌出来。一直到某声呼喊,足以使王田动容。
男人脸色微动,“亡妻"便以为自己的嗓音已同这张脸贴合。面皮不坠了,她含着笑继续朝王田凑上:“夫君..…
王田将符纸夹在手中,心念一动:“你为何来寻我。”“亡妻”幽幽地:“你若无愧于我,又怎么能见着我?”她的手快摸到王田的心脏,脸的边际随着话语在与边缘融合。“亡妻"嗔他:“做了亏心事,才怕鬼敲门。”
可话音刚落,她却面色骤变。王田忽然紧闭起双眼,将叠好的符纸往颈窝里的那张脸用力一贴!
符上朱砂被金光描绘点亮,整个营帐内登时强光大盛。哪吒从床上翻下,风火轮嗅见妖味比鞋履先一步到达床前。平愈只手捏诀,化作长虹朝伙夫营速去。
一光一火几乎同时到达,落地的刹那成了两个对视的人。见对方脸上没有困意,平愈和哪吒都滞了一下。不过除妖正事要紧,哪吒掀开帐帘为她打开通道:“进去再说。”
金光从帐内通到帐外,内力妖气大涌,翻出阵阵怒涛骇浪。平愈刚进去便听见“嗷”的一声,跌坐在地的王田喊着“平愈大人"便扑了上来。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潜力惊人,王田扑上的速度甚至比许多初出茅庐的修道者要快。不过她者都用不着躲,自有人上前来拦下。紧随其后的少年的将手一伸,轻而易举地使男人停在半空。王田被哪吒拎在手里,军中煞神面无表情地问:“妖呢?”平愈与王田共同朝床榻上看去,王田怯道:“哪吒大人,我照您的吩咐将鬼镇在原地了呀。”
平愈也见着床上的金光化作囚笼,将一位只有半边脸的妖物关入其中。如果是按哪吒所说的,这只扮作农妇的妖物便是“魅"。魅没有头发,头颅光溜又崎岖。她听到仙人造访,弯曲的颈朝上拉直。蒙在脸上的妖气散开后露出她那张畏人的脸、像小儿乱玩的华容道,每只五官都出现在人意想不到的位置。因她没能吃到王田心中的愧疚,女人的脸像一块挂在墙上的烂布,随便地于她面部的边缘向下皱成一团。
既符已将妖治住,平愈想速战速决。她将手握住刀柄,准备将刃从鞘中推出。但哪吒的下一句话,将平愈的手定在原地。他压下声音,轻对她问:“你能看见?”
能看见什么?
眨眼的功夫,平愈意识到了什么。
哪吒又道:“我只感到了妖气。”
哪吒,看不见尬。
仙人的话音很轻,防得住凡人却防不住妖物。少年眼中,营帐内只有紫色的妖气弥漫,符制成的金光笼内则空无一物。魅位于“眼部"的嘴咧开了弧度,像一枚开心果裂开口子。她对平愈说道:"你能看得见我?”
笼中的魅将眼珠在平愈和哪吒之间转动,发出拉扯胶质物的黏糊声。妖物目光辗转的间隙,将两侧垂下的面皮扯下。对比着两人惊为天人的容颜,她掀起地扔了手中成团的脸皮:“丑,不要了。”就吃人心是为了填腹,偷脸皮是为了美貌。既然有更好的选择,此等的便被她厌弃了。王田想去笼里拾捡亡妻的脸,却碍于妖物仍存,一时不敢动作。时喃自语的魅将手伸起,褪去王田"亡妻"模样的身形变得瘦长,刻薄,如折断生瘤的枯枝。她缓缓抬起手,尖长的指甲对准平愈的鼻子指道:“你对他有愧。下一秒,这尖锐的指甲便抵住了平愈的脸颊。封妖符一次只能锁一鬼,被魅扔下的是一张死人的脸皮、既有死气,自然也能化妖替命。魅的话揭开了平愈在榻上拼命要克制的想法,一时不留心便中了对方的道。魅以愧疚之心为食,便能窥探人心。无论是何等隐晦的旧思,她都能将其一丝一毫都不剩地干净挖出。哪吒感到妖气扑面,当下便要举圈祓除。魅见此人神力深厚,轻而易举能使自己灰飞烟灭,便想逃。可离哪吒越近,他这张脸便越令她升起贪欲。妖的欲念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