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放入了对面的街边。可即便没有及时到达,哪吒和平愈,也见识到了那所谓的“泰师”在白水街的影响力。只要是往来的人,十个有九个脖子上带着黄金色的佛牌。往前走,越过马路。
从外口往内看去,本就陈旧的街道内摆满了沾满油污的小摊。无数的油烟在夏日的高温中交织,使柏油的道路从视觉上扭曲。在拖鞋的踢踏声与锅铲砸锅的响声中,蝉在两侧不算繁茂的植被中叫唤着。哪吒加附在平愈眼前的灵力还没被收回,于是在站定于街前的那一刻,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如果旁人说白水街繁华喧闹,充满人烟气。那么从她的角度来看,平愈只觉得街道宛如半张的口腔般昏暗,使这些叫卖的摊位如内里溃灶的龋齿一一金色的佛卡在过高的温度中畸变,变得像在齿面的黄澄澄的牙垢,从每个人的身上弥散出或粗或细的乌烟,仿若傀儡线般直冲上天,任一双看不见的巨手而摆布。
所有人的肩膀,或多或少的都端坐着一个孩子,笑得阴疹。就连哪吒手里拎着的这个鬼童,都因为回到了主场而嚣张起来。哪吒感到手上的婴灵忽然停下了挣扎,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对方抱起了手臂,一副不屑的样子。见哪吒投来目光,他道:“小子,我劝你识相点。这可是我主人的地盘,你带个凡人可吃不开!”
收集完最后一只鬼再度过这一世就能成神的平愈:谁是犯人,我吗?鬼曼童说罢,忽觉阴影铺天盖地的落下。下一秒,少女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平愈弯下腰,盯着婴灵那张腐烂的脸不放。鬼曼童就算不惧凡人,见此也小小的惊慌了一下。它磕磕绊绊,强装气势:“你干嘛!”
平愈手指抵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好痛!"婴灵惨叫。
“哼哼”,刚才的动作用了她十成十的力度,后坐力震得她手腕发麻。平愈甩着手腕,没好气道:“小瞧凡人会吃亏的,小鬼头。”哪吒的死亡视线自上而下持续袭来,惹得婴灵敢怒不敢言。紧接着,平愈又握住拳头逼问道:“说!你那个主人是做什么的!”“大胆,我主人做什么岂是你们两个凡人小屁孩能懂的?我宁死都不会说的!”
平愈对哪吒使了个眼神。哪吒点头,混天收束成针,瞬发在婴灵眼瞳中央。红针尖距他眼瞳仅剩毫厘时,婴灵举起了手。他像个叫停汽车的交警那样,神色淡定道:“但是活着的时候可以说,求放过。”
平愈腹诽:很怂啊。
然而,无需认怂的鬼曼童交代,很快便有人迎面朝他们走来。那人穿着一件标准的志愿者马甲,不过面料不是常见的红或者绿,而是灰色的。它皱巴巴的,套在人身上时看着像块破布。可这么不修边幅的穿着,却出自一个年轻的学生。她看起来与平愈一般大,圆脸上的盛着笑容,朝他们递来两张传单。“朋友,你们也是来许愿的吗?”
但她引起平愈注意的并不是那张灿烂的笑脸,而是她脸庞的耳垂。那只薄如纸,上面有耳洞般的红痣。从面相来说,这是福薄短命的象征。平愈应着“是啊,是来找泰师的",目光挪了个方向。她望向少女脖颈,对方的颈部也戴着一串金珠链挂的佛卡。
不同于其他人锡金、金合金或金包银的佛卡,在商朝狠狠当过十几年富小姐的平愈,一眼便瞧出了她颈上的饰是纯金,真金。福薄的命格若是戴这个,可是会见血的。
平愈欲言又止,在想怎么提醒对方合适。而少女却似没看出她脸上显见的纠结,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到:“沿着这个方向走到第三家香烛店那儿,那个店主边上的小铁门便通向的泰师的法场了!”
志愿者少女热情道:“要我带你们去吗?”平愈耳根一热,哪吒凑到她耳旁低声:“她不对劲,我需要再看一下。”“好啊”,平愈当即挂上笑脸:“那就麻烦您了。”“不麻烦,我本来就是发他家的传单的嘛。”等志愿者往前走了,平愈松了口气,转过头来轻问:“你也觉得她身上的首饰不对吗?”
“不止这个。”
哪吒将鬼曼童塞进豹皮袋,他空出的手指尖朝下,在半空画了一个圆圈道:“你没发现她身上特别干净,一条黑线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