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罗新民下班回来就看她们母女盯着屏幕,把帽子挂好,拍打着身上的灰。声音吸引刘银凤的注意力,她呀一声:“我还没做饭呢。”罗新民:“不做了,咱们晚上买着吃。”
罗雁看得出她爸对电视剧的兴趣也很大,主动请缨:“我去买,我坐得屁股疼。”
她拎着饭盒出门,边走边活泼地甩两下,拐个弯看见周家姐妹赶紧收敛。周玉瑶道:“雁子这是去哪?”
罗雁:“去打饭。”
双方寒暄两句,各走各的路。
走出两步,罗雁回头看一眼,发现周家姐妹应该在说什么开心的事,笑着推操着对方一下。
罗雁不由得想起周维方。
她向来觉得家人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支持,但以她有限的见识来看,这其实是极少数。
哪怕血脉相连,人和人之间好似也需要很多缘分才能在一起。但周维方跟家里人好像就没什么缘分,以至于下乡的时候毅然决然报名去边疆。边疆的风沙里,他会想家吗?
罗雁的脑海里蹦出这个念头,不过寻思周维方大概不是这样伤春悲秋的类型,耸耸肩往前走。
周维方不知道自己在被惦记着,依旧跟罗鸿在店里开小会。他道:“最差的结果就是以你的名字重新办个执照。”罗鸿头疼道:“那我就得从厂里走。”
职工们是不许干个体户的,且不提跟父母难交代,他自己心里也过不了关,说:“我起码得成个万元户,才有脸跟我爸妈说。”周维方想得更深:他既然对罗雁有意,罗家人就一个都不能得罪。发小这厢要是真辞职,他多少也算是罪魁祸首,将来怎么找补都很难了。他强调:“所以我说这是最最差的办法。
罗鸿头疼地搓揉着头发:“你今儿不是去找刘成他哥,怎么说。”周维方:“答应帮我递话让他快点认,不过怎么着也得年后了。”赶上过年这俩字,天塌下来好像都得等除夕过才行。还有几天就过年,喜气洋洋的日子偏出这个事。罗鸿:“执照也是年后过期,再看看吧。”能想的办法他俩都想了,现在只能等转机。这种听天由命的感觉不好受,尤其是在过去一年的顺利之后。
周维方看着空气,好像无形之中面前有一道天梯一-他怎么都登不上。忽的,罗鸿拍一下桌子:“别愁眉苦脸的,兴许这是老天爷帮我下辞职的决心,这工作本来就干得天天受鸟气,我爸妈顶多说两句。”他其实不怕面对父母,只是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家里为这份工作曾付出的东西。
周维方怕他一时冲动:“别,这座小庙还供不起咱两尊大佛。”又道:“不说了,先吃饭。”
罗鸿在这儿蹭一顿饺子,推着自行车溜达溜达回家。他远远就看到妹妹在院门口转圈,说:“你干嘛呢?”
罗雁打个喷嚏:“家里人太多了。”
现在谁家有电视,谁家就得客似云来。都是些胡同里的街坊邻居,父母也不好说什么。
罗鸿没进门都知道家里能有多热闹,想想说:“等着,带你去麻雀家玩。”他把自行车停好,顺便跟父母交代一句才出来。兄妹俩沿着胡同走个几百米,就到麻雀开的借书店。他搜罗来好些连环画和小说,满满当当摆着好几个书架,平常能养活自己,但这个点没生意,他无聊得晃着脚,看到人:“来来来,咱俩好好唠一唠。”又手一指:"雁子,这基本都是新到的武侠小说,想看哪个自己拿。”罗雁规规矩矩地叫他的大名,在后面坠上个哥字问好,然后熟门熟路找到凳子,坐下开始看书。
发小的妹妹向来是这个性子,麻雀把手里的烟掐掉,一边说:“你这两天见过东来没有?”
以另一位发小东来为话题,两个人大聊特聊。一直到十点,罗鸿才带着妹妹要回家。
罗雁把手里看一半的书放回原位,被麻雀阻止:“没事,你拿回家看。”罗雁把征求意见的目光投向哥哥,罗鸿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烟放柜台上:“走啦。”
借一本书也就几分钱的事,不过做哥们的推来推去没意思,麻雀抽一根点上火:“慢点啊。”
兄妹俩走得不远,他听到罗雁说:“抽烟对身体不好。”接下来再说的话,麻雀就听不清。他吐出个烟圈,把剩下半截烟碾了,看一眼今晚的月亮,感叹:真是明月高悬啊。淡淡的月色之下,罗家兄妹回到家。
刘银凤安慰女儿:“也就几天热闹劲,过几天大家就不好意思来了。”罗雁能理解:“没事,哥哥说明天带我去玩。”有吗?罗鸿望向妹妹,看她冲自己眨眨眼,安排说:“嗯,明天你在三方那等我。”
这倒不是随口编的,反正也不干什么不能带她的事情。周维方这几天估计顾不上学习,连写问题的小纸条都没有了。罗雁心想早早到车行好像也没事干,决定踩着哥哥下班的时间到。她比个手势表示知道,洗漱后回房间,点灯熬油把带回来的半本书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