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冒犯
如果此刻时间倒流回五分钟前，在真田说出那句“幸村人很好”的时候，夕浔多半会问他，究竞是如何得出如此不真实的结论的。不管幸村是诈她,还是确实判断出她听到才问出这话……这哪里像个好人的样子？
空气令人窒息的安静。
有赖于截止至一分钟前都还算得上“愉快"的对话，哪怕幸村不言语的目光本身就带着压迫感，她还是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两人的交谈内容。“如果可以的反面，是如果不可以。
为什么会问到这个？
因为她觉得他说得太像立flag。
所以……我也能放下心。’
放心心的前提就是不放心，不放心才要试探，试探得到差强人意的结果，因而不再担心，合情合理。
但，为什么要在手术前夕试探？
一直都没有说，其实明天的手术成功率很低。这句话她初听其实没有太多想法。
都在医院待过，她虽然没问过对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症，但能够通过手术得到救治的病情，怎么看都比不治之症有希望多了。手术成功率低,分很多种情况。
一成是低，五成也是低。
在现代医学条件下，不能保证病人超过对半概率的恢复情况，大部分医生都不会建议进行手术。
之前柳前辈提过，医生对幸村的建议是保守治疗。后来发现对方即将手术，她的想法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病情稳定到足以支撑手术强度的地步，成功率也有所上升。毕竞他的队友们,看起来并不像担忧他手术的模样。但是，一直都没有说，又解释了他并没有和他们透露过成功率的情况。“如果可以的反面，是如果不可以。
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回到球场。
如果不可以，那这个不以他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不可以，是指不能回到球场，还是……
心脏不断往下沉，但夕浔咬着舌尖，绷住了神情没变，只是重新抬头时，那双氤氲着薄雾的眸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沉凝。“幸村学长，手术失败的代价一一”
“是什么？”
一字一句的话音，冷静到近乎不近人情。
但幸村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攥得很紧，他甚至能窥见那苍白指节下缓慢流动的青蓝色血管，证明她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平静。此时，幸村竞不知道该感慨她这么快就想通，还是该叹息自己的意气之举。就算知道雾岛听到，又能怎样呢。
无论站在哪个角度考虑，她都没有理由把自己的事情往外说。何况明天就会出结果的事情，真被知道又如何。明明本来想着，知道她不是坏人就够了，明明只要知道即使有万一，他们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也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而分神，能够按部就班取得胜利就够了，明明……
明明有那么多的原因，他不应该对初次见面的人说这样的话。可是……
幸村默然敛下眼睑，遮住眸中一晃而过的暗色。可是，她是他们接纳认可的人。
她拥有健康，拥有未来，拥有伙伴。
而他的生命，可能就终结在明天。
这样鲜明的对比，是不甘还是不安，是羡慕还是嫉妒，那刻，幸村说不清。他只知道自己藏不住情绪的质问，换来他既想看到、又不想看到的关心。真可恨呐。
她要是坏人就好了。
心间咀嚼着这样刻薄而苦涩的念头，幸村轻轻呼出口气，维持着某种可悲的轻松，笑着问她：
“如果我说会死，雾岛同学相信吗？”
听到这话，夕浔眸光不受控制颤了颤。
但她执着地没从他脸上移开视线。
那张精致脸庞上挂着和煦的笑，似乎和之前无甚分别，只是为了看她反应的恶作剧，但是……
哪个病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没说相信还是不相信，她压下微颤的呼吸，一错不错凝着幸村，认真反问：“那幸村学长为什么会选择手术呢？”
“不手术的话……就再也不能打网球了。”“网球比生命重要吗？”
“如果没有网球，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你的家人和朋友……”
“网球就是我自己。”
他突然听不下去，沉声打断她，鸢紫色眼眸里满是无庸置疑的坚定。此时此刻的幸村，仿佛不是站在医院的天台，而是置身球场，面对试图浇灭自己意志的对手，心神没有半点动摇。
阳光落在他肩头，同那眸中的信念交相辉映。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耀眼。
听着他不知不觉冷硬起来的口吻，夕浔没有回应，只是呼吸放缓，任由意识陷入思考。
什么都明白了。
此人不是没有戒心、没有防备，不是真田副部长口中自带队友滤镜的“人很好”，更不是真如看上去那般温和没有棱角。而是因为不确定手术结果，不确定还有没有未来，怕自己再也不能回到队友身边，所以才急于确认她是否可信，才会说出，确定她不是坏人就能放心这档的话。
他不是什么都没有。
他有家人有朋友，有除了网球以外的才华。天降横祸谁都不愿，生命与网球的分量孰轻孰重，朋友的性命与并肩打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