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凌阑看向自己重度烧伤的右手。
重伤至此,她已经很难开弓了。
远处隐隐传来轰鸣声。几道白金色雷电冲天而起,照亮了暗夜。她闭上了眼。
邱鹰那边……还在撑着么。
黑暗与寒意借着夜色漫上来,挤压走浆炽甲龙带来的温度。四周冰天雪地。远处开始出现声响,想必是朱雀使的战兽们追了上来。糟糕的局面似乎并未因她越阶杀死了一只浆炽甲龙而有所改善,绝境仍是绝境。苍凌阑沉默了片刻,忽然按住御兽环,用最后的精神力召唤出了紫晶蝎子阿尾。
“沙沙!"阿尾愤然摇晃着有些烫伤的大螯,似乎很不高兴。或许是因为,它没能在这次的猎杀中发挥足够多的作用。又或许是因为,它从未见过苍凌阑伤到这个程度、拼到这个程度。“阿尾,小花藤,鸦王。”
苍凌阑脱下已经破烂的手套,挨个抚摸了一下这几只战兽。她的神色依旧镇定,且温柔。
“事已至此,朱雀使们必然要派人向公孙予报信,你们折回去,帮我盯住这一路。经过的无论是人是兽,都杀!”
“沙沙!”
“呜咿呀……”
“亚哑一一”
三只战兽情绪各异地叫了起来。
苍凌阑深深地望着它们,多少有点伤感地笑了。她满面血污,唇色苍白,眼底有些氤氲,笑起来却别样生动妙丽。她在冰凉的山地间跪坐下来,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变异鬼手蔓的主干,边叹气边说:“小倒霉蛋,挑了这么个御兽师,你可够倒霉的。下次眼光好点吧。”小花藤鸣鸣咽咽,哭得浑身的花苞都在抖,死死扒住苍凌阑的手指,不肯放她走。
它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苍凌阑慢条斯理地把那些藤条扯下来,又转向残雪鸦王。她伸手按住鸦王折断的右翼,一个用力,将错位的骨头掰正复原,低声道:“别太勉强,撑不住就回家吧,你的族群还在等它们的王。”“….…”
鸦王眷恋地蹭了蹭少女的掌心,没有挽留。最后,苍凌阑将目光落在紫晶蝎子身上,神色忽然变得难过。“沙沙!”
阿尾还在用力挥舞大螯,骄傲地显示出自己精神百倍。然后摇摇尾巴,就想往苍凌阑的身上爬。
这只器契的蝎子,此前一直呆在御兽环里,还并不能很清晰地认知现状。它似乎仍然觉得,只要像往常那样闹一闹,欺负欺负御兽师,接下来的战斗,无论怎么样,苍凌阑肯定还是会带着它的一-废话,小主人打重要的架,怎么会不带着它呢?
但苍凌阑只是闭上眼,俯身低头,双手捧起紫晶蝎子冰凉的双螯,用额心碰了碰。
“……这么多年,谢谢你。”
她小声说:“要是这次能活下来,不让你再做器契了。”“沙?“阿尾茫然地歪头。
“好了。”
苍凌阑缓慢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让它镇了镇自己的肺腑,然后再吐出来。
该下的决心,她早就下过了。
因此不会再畏惧飞蛾扑火。
她敛容起身,自言自语:“好了,就这样。”山风吹乱猎人沾了血的黑发。
白鹿安静地趴在一边,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苍凌阑走过来用鞋尖戳了它一下:“鹿崽子跟我走。”
雪泥委屈吧啦地哼唧:″呜呜。”
活像在说,其他兽都有亲亲贴贴,都有叮嘱,鹿还没有,鹿的呢一一苍凌阑气极反笑,低咳了两声,道:“麻利的滚起来,我跟你没什么说的。是死是活,你活该陪我一起。”
雪泥嗖的一下就窜起来了,欢欣地狂摇尾巴。显然,这话鹿听懂了,并且鹿爱听。
苍凌阑将鬼面郎重新扣回脸上,再次翻上了雪泥的后背。一人一鹿,迎着声响传来的方向奔去,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