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反倒有点犹豫:“这小子要真是忙得死去活来,准备评审汇报不是平白找事。”
原来你也知道啊?那你见天让院里那些年轻助教写课程项目汇报?李教授刮目相看。
但王院长虽然觉得不好,却也没直接拒绝,只瞅着李教授,充满暗示。李教授啧了声,掏出手机联系了高文心。
片刻后,靳茜主动打了过来。
两人三言两语间就定下了六月底去SE公司参观、考察、审核扶助成果的行程。靳茜代表SE公司上下,对领导组的莅临指导感到不甚荣幸。“怎么就一杆子打去六月份了,你TM…”李教授抬手示意制止,嗯嗯两句,又说了两句,挂电话后看向像只被掐着嗓子的公鸡一样愤怒的老友:
“你看,你又急。人家小靳和小方打算6月份送另一部片子去帆城参展,小方在闭关剪片子,所以才没出来跑路演。
“套拍双开,又挤得这么近,时间紧张,自然是会累一点的。但小靳讲小方没什么事,他们也欢迎上级部门随时检查。这个小姑娘我是见过几面的,人投好的,她肯定比咱们更关心小方。”
“那是她摇钱树,她能不关心么?"王院长冷哼一声。“还关心呢,她知道那小子有精神病吗?知道还能安排这种工作密度?”王院长骂骂咧咧,总觉得靳茜也不过是邪恶资|本|家,都是一丘之貉,一丘之貉!
王院长对投资制作人员一直很有意见。
他是从编剧时代走到导演时代的人。在他的固有思维里,制片人也好,制片厂也好,都应该是给主创提供服务、解决麻烦的二线。但现实中这些人不懂艺术创作,却掌握了钱袋子,只会卡这卡那,推脱无能,大大阻遏了文艺事业的进步。
是,艺术创作是不能无上限,但灵感这种事也是要宽容的呀!多少作品都是在这种拉扯里败坏的。
一一比如他自己的作品。
而如果制片还和出品方关系密切,那就更是踩了雷区。就是这群人玷污了纯粹的艺术,把影视文化污染成了资本的游戏。十个人里全挂路灯多少会有冤死的,但只挂九个的话就一定有漏网之鱼。王院长还没从一线教职退下来的时候曾经也带学生,算得上桃李满天下,教出了好几位编导人才。
现在蜚声全国的沈城导演,早年被他视为衣钵弟子,尤为看重其天赋与灵性,在其身上寄托了很大的心血,介绍了不少资源人脉。沈城因而甫一出道,就连拍两部喜剧佳作。兼具辛辣与诙谐,风趣之余,又饱含其对城市文明和现代人新型家庭关系的关注与思考。王院长原本是寄希望于他能拍出这一世代国人的精神财富。但希望太高,失望太重。
拍出两部电影后,沈城顺势签约了影视投资公司,然后一头扎进了商业片赛道,开始致力开拓下沉市场。
背靠王院门生的资历,两部电影的功成名就,享不尽的纸醉金迷,迅速让沈城的视野脱离了地面。
票房是越拍越高,上映院线是越来越广,但作品内核却空了。这事儿成了王院长一桩心病。越是有人来祝他高徒成就,他就越是不高兴。这两年临近退休,脾气也是越发古怪暴躁。沈城目前依然能拍出叫好又叫座的商业片。只是其内核已经充斥着偏狭的视野、高傲的训导、保守的主张,拒绝审慎的思考,拒绝看见痛苦,堪称新世纪的白色电话片[1]。李教授去年看那部《光宗耀祖》的时候甚至都没敢跟王院长说,只敢私下偷偷和家里人的吐槽:
“人年纪不大,脑子却比我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还腐朽。”虽然即使他不说,荣誉校友的新作海报也已经自动贴满校园橱窗。方可以的横空出世,在各方面都太像刚出道时的沈城;甚至方可以的过往作风要更加柔媚谦卑。
吃一堑长一智,王院长很难对他抱有什么希望,总觉得他会迅速滑坡。什么,他因为高强度工作人快没了?
…别是精神分裂发作了吧?
当然,他也拒不接受自己在关心那死小孩儿的说法。他那只是基于人道主义,对路灯装饰品的曾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