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珏对侯府的路并不熟悉。四年前来侯府,鱼徽玉大致与他说过她父兄所住的院子方位,沈朝珏依稀还记得,路上又问了府中仆役,很快到了平远侯所在的东院。
如今东院弥漫着苦涩的药气,自平远侯卧病以来,不知端了多少碗药汤进去。
近两月来,寻常侍从遇多了来东院寒暄的贵人,见到身着华服的贵人只当是来看望侯爷的寻常贵客,毕恭毕敬地向沈朝珏行了礼。
只有常年侍奉在平远侯身边的老管家一眼认出,面前这位正是当年自家小姐非嫁不可的左相。
“左相大人今日怎得闲暇来此?”老管家面上难掩诧异,还是先上前见礼,这还是时隔四年,第一次在侯府再见到沈朝珏,不免意外。
“侯爷的病况如何了?”
沈朝珏开口,老管家更觉意外,疑惑左相何时和侯府交好了?
“多亏了小姐的日夜照料,侯爷的旧疾近来已见起色。”老管家道。
“嗯,烦请先生通传一声。”
沈朝珏静立院外,不多时,老管家去而复返,请沈朝珏进去。是平远侯的意思。
沈朝珏进了主屋,只见平远侯身着玄青华服正伏案看着公务文书。
“你来做什么?”平远侯听到脚步声,不曾抬眼一下,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中翻阅的书卷上。
“侯爷,文书拿反了。”沈朝珏出声提醒,声音不轻不重,落在听者的耳中格外刺耳。
平远侯愁眉,细看自己果然拿反了文书,当即翻转过来,“不必你多说。你来究竟为何?”
“侯爷为大康尽心尽力,如今染恙在身,朝中上下无不牵挂。之前听说侯爷的药里缺一味止血草,今日我带了些来。”沈朝珏已经将带来的药草交由老管家。
“本侯的病轮不到你来操心,侯府不欢迎左相府的人。”平远侯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与几年前初来侯府有所不同,身姿端立,阅兵无数的平远侯下意识觉得这身骨若放在军中必是良将之材。
这张脸生得确实俊俏,怪不得迷得自己女儿丢了魂。想到此处,平远侯不由心生不满,冷哼一声,“你与徽玉既已和离,往事本侯便当没有发生过,日后不许再出现徽玉面前。”
沈朝珏神色如常,淡淡道,“圣上一直惦及侯爷身子,多番嘱咐需来探望,今日我来是为侯爷送药为主,还望侯爷保重身体。”
“那便有劳左相回禀圣上,谢圣上挂念,本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平远侯挥袖,示意侍从送客。
侍从见状了然,上前躬身引路,沈朝珏不多留,道了句“告辞”步出房门。
走出东院,沈朝珏又看见那一道身影。
这次离得不远,迎面对上沈朝珏,小灵慌慌张张转身就走。
这次,沈朝珏快步跟上她。
小灵步履加快,悔恨自己方才笨手笨脚不慎又被撞见了,口中默念,只能暗自求沈朝珏不要起疑这“巧合”相遇。
“站住。”
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灵闻声犹如晴天霹雳,步子一下子僵住,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沈朝珏行至跟前,见她一脸紧张的模样,不多废话,“是你家小姐让你来盯着我的?”
已经遇到两次了,一次是在鱼倾衍书房外,一次是在平远侯的东院前,每一次小灵都是躲起来等他出来,这样的巧合谁会相信。
“不是不是!不是小姐的意思,是奴婢自作主张想看看左相大人来做什么的。大人莫要乱说。”小灵连连摇首,满面慌乱。
“好,我自己去寻她。”沈朝珏显然不相信,径直向鱼徽玉的院子去。
鱼徽玉的院子离父兄的院子较远,与男子住的院子相比,愈靠近,周遭的花卉渐渐多起来。
日光正好,侍从们把花盆移至向阳处晒。
院中摆放着各色盆栽,正值花期,开得繁盛。
大朵牡丹争放,一盆向阳花处在不那么醒目的地方,孤僻独立。
鱼徽玉坐在石桌旁,手腕撑着脸,广袖滑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腕间一只成色上好的粉玉镯,衬得肌肤如脂。
石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一本敞至一半的书,摊开的书页上赫然几字是“鱼氏家规”。
面前是抄写到一半的宣纸,女子神思飘渺,不知在想什么。
石桌另一侧是笑语欢声,一旁的几名侍女正陪着一个孩童嬉闹。
小孩子穿着上好的绸缎,模样生得玉雪可爱,说话讨喜,正嘴甜地挨个说着每位侍女姐姐的好看。
“这个姐姐眼睛大。”“这个姐姐皮肤白。”
鱼徽玉闻声一笑,直起身子,唤他过来,“阿瑾过来这里。”
被唤作阿瑾的孩子听到呼唤小跑过来,手里的牡丹比他先到了鱼徽玉的面前,“小姑给你。”
鱼徽玉接过牡丹,面上的笑意更甚,“多谢阿瑾。”
侯府的三个男人里,一个说话粗糙,一个不会说话,一个说话刻薄。鱼徽玉不知道阿瑾这般明朗巧言的性子像谁。
阿瑾注意到了桌边的书,惑然,“姑姑也是做错了事被大伯罚了吗?”鱼徽玉不知阿瑾的性子像谁,如此活泼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