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骨杖与铃环
王陛前点起了灯烛，侍从们低着头从两侧走上前来，把金盏中用贵重花朵装饰的糕点羹汤依次放下。
塞尔吉站在御桌前，好像木偶剧开幕前出来报幕的侏儒，神气活现地掐着腰指挥台阶下的人行动。
下了毒的菜肴已经准备就绪，忠诚的侍卫们已经躲在殿外，陛下的剑呢？快呀！把陛下的剑拿过来在御案下藏好，切不能让那贼人进来发觉有什么不对！万塔舒舒服服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偶尔瞟一眼自己眼前端上来的菜，没有再冒险尝一勺的冲动。
塞尔吉安排侍从们把烛台摆好之后就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自己一转身走到万塔面前，夸张地行了个抚胸礼。
“我尊贵的陛下，您还有什么要叮嘱臣下的吗？您忠诚的塞尔吉一会儿就在殿外，只要他一进来，我就立刻招呼人动手。”万塔用食指戳了戳额角。
“你知道吗?"她漫不经心地说,“我觉得你好像一只猴子啊。”塞尔吉僵住了，有几秒他抬着头,，愣愣地看着万塔，脸上的表情说不好是惊恐,凶狠还是迷惑。
王座上的主人说完这句话就笑起来，塞尔吉一抹脸，也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您说得对！哈哈，我就是您忠诚的狗，为您取乐的猴子，您不论想要什么，忠诚的塞尔吉都会为您办到。”
他又一次夸张地行礼，颠着小碎步退出了门去，直到门口这个黄头发的中年人才直起身，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猴子？啐！你们才是两只愚蠢的猴子！”他揉了揉脸，放松僵硬的肌肉，刚刚有那么一会他还以为她识破了，但果然没有。
比他高明的法师进了他的幻境都得迷惑一会，拉维家祖上就是玩弄人心的好手，林菩还没灭国的时候家族是何等风光！哪至于到今天这样冒充异教徒谋生的地步！
但没有关系，他塞尔吉·拉维出生了，他这一身的天赋就是为了重振家族荣光而来的，等到引着今天这两个大敌自相残杀，后面就不会什么波折了，只要舒舒服服地躲在卡山德拉城里等着帝国的军队驾临，就万事大吉。1他匆匆地走下台阶，身周的景色融化，重组，拼凑成一条庄严的宫闱长廊。塞尔吉调整了一下表情，小碎步迎向长廊尽头走来的那个身影。道恩身上已经不再是拍卖场里那一身丝绸上衣和装饰项圈。他穿着一身深靛蓝色的双排扣长外套，肩膀到前襟用银线细细密密地绣出花叶纹路，一条银灰色的绶带从右肩斜挎至左腰，剪成燕尾状的末端用一枚徽章固定好。
塞尔吉殷勤地凑到他身侧，对着自己选的这个演员啧啧称奇。看看！多么像是正经的林菩贵族！血腥的宫廷戏就是要考究到细节才好看。他一直盯着他，直到道恩停下来，侧过头投来目光，塞尔吉才换上一个忧虑的表情。
“阁下！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塞尔吉啊！"他语气熟稔，又有些急切地拉了拉道恩，“是多蒙您平日提携照料的那个塞尔吉！您这是应了陛下的召入宫觐见吗？”
“哎呀！哎呀！"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像是确定没人才敢继续说下去，“您还不知道吧？您大祸临头了！谁不知道阁下您忧国忧民，鞠躬尽瘁，克己守礼，一心只为国家着想？可是陛下她……唉！她近来越来越多疑了，处处为难猜忌您也就罢了，今日竞然听信谗言，要在宫中设伏对您不利呀！"<2道恩皱了皱眉，他像得了鼓励一样继续说。“虽然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侍臣，但我也是一个正直的人，怎么忍心看着您这样高洁的好人罹难呢？”
他双手合在胸前，脸上的表情好像一个最卑微也最诚恳的仆人。人总是容易在施恩之后心安理得，对下位者满含轻视，他只要巧妙地给自己捏上一个知恩图报的卑微身份，再把对方抬到一个圣人一样的位置上，眼前人就十有八九会中招。1
您看看您呀！为了国家忍辱负重到这个地步，连我都看不下去了，遑论是这个国家的人民呢？
就算您是个圣人，也不能这样忍下去了！
灰发蓝眼的贵族停下了脚步，他好像真认真思考起了塞尔吉的话。“是吗？"道恩说，“那么陛下是如何难为我的？”站在那里的法师卡住了。
说实话他瞎话还真没编这么多，已经到了皇宫陛前，又听到这么紧急的告知，正常人不应该顿时慌了手脚才对吗？
他怎么还有闲心板板正正站在这里，问自己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呢?但优秀的幻术师绝不会让话掉在地上。塞尔吉清清嗓子，脸上的表情不变：“您忘了吗？陛下她虽说忌惮着您，时时赏赐您宝物和封地，却其实是把您放在火上烤，支使着那些法官罗织您贪污的证据，把您编造成其他贵族的眼中钉。唉，唉！谁知道您品行高洁，对于身外之物从不在乎呀。"<2那位蓝眼睛的贵族沉默地看了他十秒钟，没有说话。<4“还有，您宵衣旺食，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扑在公案上，谁都知道您这样辛劳从不求回报，但是陛下却觉得您是要架空她啊。"<4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二十秒。
在这样漫长的注视下，道恩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真的吗？”
“真的，”塞尔吉说，“您现在就快逃跑吧，我愿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