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比画，比画了半天才有修士认出来，这是前几天就派出去补购木料的年轻执事。“莽莽撞撞地做什么，这里可都是贵人！”那执事只是摇头，嗬嗬地喘气，有人拿了孱水的葡萄酒给他喝了一口，他的脸色才逐渐泛出些血色来。
“到底怎么了……话说回来，你刚刚才进城吧，路上有没有见到一位红发的，极为美丽的夫人？”
执事摇头，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把哽住的喉咙疏通了：“没有夫人…木材！大人！不好了，外面的木材价格涨了好几倍！一夜之间市场上全都卖空了！买不到了！”
一瞬间屋内陷入了死寂，还端着架子准备教训他两句的修士扑了过来：“你说什么！”
“是真的！"执事哭丧着脸，“没有木头了！连烧火的木炭都没有了！”随即，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扭头看向刚刚问他夫人问题的那位老爷：“对了，红发……我遇到了，呃见……一位红发的绅士，他长得很美，穿戴也体面，脆口别着一朵兰花…”
“他说……说……”
“大嚼果实吧，欲望的滋味总是甘美至极，但要小心了，因为你们马上就要咬到核了。”
寒流从北方的山脊落了下来，清晨起来，扎营地所有深色的帐篷都披上了一层霜。
从里面钻出来的矿工们抖手抖脚，探出半个身子就赶快钻了回去，去拿前几天分发下来的"棉衣”。
这几天能算得上他们这辈子过得最像人的日子了，一天下矿，换食物和燃料，另一天就去保温的大帐篷里，跟着老师学缝纫织补。发放下来的燃料有点新奇，它是半黑半灰的圆柱形，中间用铁棍竖着戳出了蜂窝一样的孔洞。原本以为这东西烧起来肯定和煤一样一股黑烟又烧不持久，谁知道投进炉子却和高贵的木炭差不多，虽然还有点烟气，但能取暖就是好东西帐篷里用的燃料还不一样，它是雪一样的白色，银一样的灰色，一点烟气都没有，简直就像是神赐下来的一样。
老师倒是警告了他们，她把一只老鼠和炭罩在一起，没过多久老鼠就咽了气。
“看看。"她说，“所以你们要记好，点煤炭的时候必须通风，否则就会像这只老鼠一样。”
很吓人，但这也算是知识。
除了看死老鼠，老师还教别的东西一-教字母！上等人才会的那种字母！帐篷里的人被按照字母分了组，如今大家一见面看到脸，想到的就是那些曲里投弯的字。
不过今天既不挖煤，也不上课。仁慈的圣子殿下降下了口谕，除虫已经完成了，他们可以回去收拾自己留下的家当。塞佛城墙外几日的寂静结束了，喧闹声一直从墙头飘进来。一辆马车停下，从上面下来的商人裹着皮袍子还冻得蹦蹦跳跳，他今天在这里等着，专等出去探听消息的伙计有没有带回来木材炭火的消息。还在休假的卫兵搓着手蹭过来，借他的马车挡风。商人白了他一眼，想想没多说什么，扭过头去骂外面：“那群无家可归的穷鬼在闹什么？外面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跟着他的账房身上没有皮袍，像是只鸬鹚一样缩着脖子，“没准冻得在哭呢。”
“是吗？“商人把脖子扭回来，“真是怪事……“为什么有股香味呢…”
城外的矿工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几个人齐心协力从骡车上抬下来了两口大锅。另一组人负责找个避风的地方挖坑，在里面放好蜂窝煤和木柴。火很快点了起来，锅中的水在火上沸腾，两只已经处理干净的附石羊被剁块投入锅中，咕嘟咕嘟的汤汁将乳白色的烟气推上高空。旁边摆开了几张临时拼凑的桌子，桌子上是这几天大家编出来的筐。厚切的土豆片，斩段的玉米，大盆新鲜的蔬菜和菌菇，还有堆成小堆，已经切块的肥嘟嘟鸟肉一字摆开，今日所有人可以随意取用。矿工们拿着木夹金属叉，盛了满满一碗围着羊汤汆烫，菜吸饱汤汁，玉米土豆又甜又糯，伴着半碗肉汤顺进肚子，所有人的脸上都泛起了玫瑰色。“不够还有！”
一位大婶挥舞着健壮的胳膊，把羊肉捞出来连皮带肉剁得又糯又细，再掺和上番茄干和胡萝卜，蒜头一起和成辛辣鲜美的馅。“这里有烙饼，留点肚子吧，羊肉煮好之后还有卷麦饼可吃。”有人吃就有人看，香味霸道地飘过城墙，弥漫在塞佛城上空。站在底下的城民们站不住了，有人三三两两地爬上城墙向外眺望。在看清楚外面的景象之后，人群中骤然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刚刚还裹着皮袍子和账房冷嘲热讽的商人气急败坏地撑着墙，指着底下嗷嗷大喊。
“我主在上！那是什么！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吃什么东西，他们这是罪过！他们…他们凭什么在外面吃这么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