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投向崔太后,全然不知自己温柔善良的姐姐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又问了一句。崔太后从知道他们二人见面后就有了准备,肃容道:“我们崔家已经屹立数百年,难道要因为一个媳妇而和皇帝作对?”“那崔家几百年也从没出过卖女人的事!姐姐,你不要说是以前没遇过这样的事,即使有,先祖也不会阿谀献媚到这地步!”崔太后没有说话。
“姐姐,你和爹娘简直就像是老鸨龟公,将我的妻子卖给了一一"他话还未完,崔太后已经起身,重重扇了他一个嘴巴。“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亲姐姐吗?”
“若非你是我亲姐姐,我早就动手了!"崔澄语气比她还冷,话锋一转,“您如果还把我当成亲弟弟,就告诉我,昭帝究竟是如何死的?”昭帝便是当今陛下之兄,崔太后之夫。
常年的宫廷生活令崔太后一下子便警觉起来,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告诉我。”
她头一回在这个总是笑嘻嘻的弟弟面前,感到一股肃杀的威压,叹气道:“我也不知。他当夜没有召幸任何人,睡梦里安静猝死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姐弟两对视一眼,崔澄难掩厌恶地移开了视线。崔太后和丈夫的暴毙没有半点关系,却因为此事饱受折磨,甚至不得不承受出卖弟媳的耻辱,说起来亦是心中激荡。她看着弟弟,问:“你要做什么?”
京城里有传过一阵子的隐秘流言,说昭帝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捂死的。这流言随着皇帝带着亲卫入京后,没人敢再提起。但崔澄在小轩中,却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个流言。他没办法带着兵器面圣,然而皇帝见他时,他提出要私下会面屏退宫人应该不难,届时肉搏制服后捂死皇帝,伪造成和先帝一样“猝死"的死法。不过,他现在又有了新的想法。
“用先帝的名号起事,"崔澄道,“皇帝弑兄弑君,不堪为人主。我们作为先帝皇后的娘家,理应肃清,改立宁王或是年少宗室登基。”崔太后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就为了把路氏抢回来?”“这对崔家亦是好处颇多。"他淡漠道,“姐姐您若想,甚至可以把握朝政。但崔太后对此兴趣平平,她从前是个再得体不过的大家闺秀,是以被选中做了中宫。她自知没有这个能力,也知道崔澄今日说的话,已经超出了她能同意或是不同意的范围。
崔太后心内幽幽叹气,弟弟怎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呢?皇帝手掌军队,大权在握,亦有宗室支持。她看不出弟弟所说的起事有一丝一毫成功的可能。崔太后道:“你回去和父亲说吧。我派人送你回去,天色不早了,你在外够累了,回去好好歇息吧,啊?”
就让父亲去管教他吧。她已是什么事都不想做了。崔澄点点头,告退。
这些事情确实需要仔细筹谋一番,不是立即能办成的。皇帝昨夜就获知了路漪容和前夫见面的事,大怒。船到岸边,她不肯和他一道回中和殿,转转眼珠说了好一通万一在路上被人发觉的话,也不肯被他的宫人送回去。
这是小事,他同意了。
不想她竞然和崔澄见面!
要不是他还记得她十分在意名声,崔家也识趣地带走了崔澄,气头上早就将崔澄直接赐死。
从前如何,他管不了。
他们成婚的时候他还在苦寒之地喂马,也怪他自己最初想错了,没有立即将她接到宫里。
但一想到她竞然还和已经和离的崔澄见面,她可能会对前夫哭诉,可能会让前夫再亲她抱她,他心心中如有火燎,恨不得立即提剑杀了崔澄,让她再也没办法惦记旧情,自此一心一意属于他。
最初他想连夜将她带到自己的寝殿,又觉此举实在莽撞,忍住了。容她安睡一夜。
今日一早他照常召集大臣开了小朝会,回到寝殿后目光一扫,殿内竟然只有垂眉敛目的宫人,除此之外,什么人影都无。和他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皇帝冷笑两声,他没有派人请她,她也不知道来和他请罪。他坐在书案前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书,视线渐渐游移在书册外。皇帝一把扔掉了书册,命道:“去将她带来。”
语气还算平静。
高辅良却知皇帝是有气在心,前几次命人去传路夫人,说的都是“将她接来”。他自然不会亲自去传召,只是在漪容进去轻声提醒了她一句,叫她不要再激怒皇帝。
漪容今日醒来时才知道自己昨夜仰在椅子上就睡了,是婢女们扶她上榻。格外安稳的一觉后,她看着窗外格外明朗的日光,怀疑这一切都是梦。从入宫遇到皇帝起到今日种种,都是一场梦,眨眨眼就能醒来,回到她从前安稳和乐的生活。
紧接着,昨日的回忆铺天盖地如潮水向她拍打而来。她其实已经有些认命了,但昨日丈夫或者说前夫的执着,让她不由撑着下颌思索起来。
崔澄说的刺杀皇帝是行不通的。
她也不能一味依靠别人。
以前她想过母亲若是清醒,能指点她该如何做就好了,昨日也顺着崔澄的话去想和他一道逃走。
但这都是不行的。
在皇帝面前,她不愿意牵连,连累任何人。那就只有她自己想办法。
漪容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