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被他抓着的那只手抽回来,手忙脚乱地替眼前这个自顾自地哭得停不下来、还要弯下腰要我帮忙擦眼泪的大只勇者收拾脸上的烂摊子,声音里难免带了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结婚和小时候哄你睡觉那能一样吗!?”奥兰多抽噎几声,咕咕哝哝地反驳:“反正最后结局都是让我睡觉……”“……“我绷着脸,立刻不轻不重地顺手甩了一下他的脑袋。这一打岔让此前的气氛消散不少,奥兰多眨眨那双被泪水洗得格外剔透清亮的眼睛,正当我以为这个奇怪的小插曲就要到此为止时,他看着我,明明也已经配合着重新扬起笑脸,可不知为何,他脸上的笑容完整,却浸透绝望的扭曲;他垂下的目光清亮,却比蒙着湿润水雾的落泪眼睛更悲哀。“……我说错话了,对吧。”他低声问我。“我知道的啊……不该问你这样的问题的,好奇怪,我自己都觉得真的好奇怪。”
在这样的气氛下,奥兰多开口问出这样一个突兀的问题,并没有让空气变得松弛,反而把周围的一切拧成了一个新的漩涡,拖着这里的全部沉甸甸地往下坠。
“……可是,我不知道啊,薇薇安。"他维持着这样诡异又糟糕的微笑,一边笑着,一边却又在抬手擦拭自己的眼眶,声音沙哑地反问我:“我不说这种话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应该说什么才好?我应该做点什么才是正确的?我不知道你现在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勇者',我看不懂你的眼睛,我也看不懂你的心你在看着现在的我,却又在现在的我身上寻找过去的影子;你试图在我身上找回那些熟悉的东西,却又在疑惑这个全新的奥兰多。我不知道了。
…我真的不知道了。
“你真的,想和我结婚吗?”
你的心心里真的还有我吗?
一一现在的你,真的还爱我吗?
…在一片窒息的安静中,我轻轻眨了眨眼,掠去了眼眶中一点迟来的酸涩感。
我看着眼前这个又一次哭得上不来气的男人,忽然就感觉胸腔深处那些蔓延扩散的空洞正在被重新填满,被他太过真实的痛苦、委屈、这些灵魂深处溢出的恐惧与绝望一一填满,转而酿成了一种病态而沉重的满足,而这满足很快就发酵成更加轻盈膨胀的怜惜,促使我伸出手,尽快捧住了他几乎快要低垂进尘埃里的头颅。
他的脑袋在碰到我手指的瞬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头颅送进我的掌心。
“我真的好努力、好努力了……“他的声音再一次覆上沙哑的哭腔,万分委屈地在我的手中喃喃低语,“可是你走的好快,走的好远,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我拼命伸手都够不到的地方,我这一路上必须要拼尽力气往前跑,这样才能尽快走到你已经抵达的地方一一”
“王庭那次,我回来就一直在想,比我更早一步站在那里的薇薇安,会不会也在某个瞬间后悔答应了那个乡下小子的冒失求婚?”…笨蛋。
我这样想着,看着他的眼神也像看着一个纯粹的笨蛋。我拽着他在房间的一个小角落里挤在一起,像是回到了最初的农场,那个尚未来得及拓展的小房间里,帝国最强大的勇者在这里蜷缩着身体,将脑袋埋在我的小腹上,而我也一同蜷起双腿,从他的身上汲取熟悉的温度。“这话我也要问你才对呀,"我拍拍他的后背,小声问道:“帝国最强大的勇者,改写了人类与魔族历史的勇者,有没有那么一个瞬间,你后悔为了一个普通的小村姑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
奥兰多在我身边缩了缩,也小小声地反驳道:“要不是这个′普通的小村姑',我甚至没有力气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抓着我的手,温度浸透我的皮肉,让我的手掌也随之感染上他的体温。我靠着墙发呆,忽然觉得此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混乱又荒谬。…所以,我们两个就是这么抓着对方最不在意的那点细节,在这儿战战兢兢,迷茫得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对嘛?我有点哭笑不得,脑子放空一会后,冷不丁抬手拍拍旁边这个,难得有些兴致勃勃地提议,“要不然你在婚礼之前,再正式求婚一次呢?”因为之前那个更类似订婚嘛。
奥兰多沉默一瞬,随即手脚并用地从我旁边爬起来,他脑子明显还一团浆糊,正常的反应都没了,只顾着在旁边双膝跪好,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我“那……“他吸了吸鼻子,声音依旧是哭过之后的沙哑沉闷,“那我…我盯着他这副狼狈过头的样子,只能一边无奈叹气,一边主动抬起了带着戒指的右手。
他本就泛红的眼眶这会又变得湿漉漉,勇者哆哆嗦嗦地把戒指从右手中指退下来,捧着我早已抬起的左手,张了张嘴,一句话还没说完,哭腔反而愈发浓郁,“你、你愿不愿意……鸣”
…唉。
负责求婚的男主角哭得实在太惨,以至于现在本该感动的我此刻只能生出哭笑不得的情绪,我看着他眼泪汪汪的样子,半天挤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无奈地接过他的戒指,当着他的面套进了左手无名指的指根。“我愿意的。"我温声回应道。
这是否是爱呢,我依然不清楚。
对我来说,爱是一个太过沉重又宏大的词。可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愿意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我心甘情愿与你共享幸福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