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的淹没在其中,令她一时半刻竟分不清这是不是一场怪诞的梦境。会不会她一睁开眼,自己就又回到了冰冷的病床上。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是让人难过…
薛溶月突然来了力气,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抬手去接住一片飘落的雪梅,在落入掌心的那一刻,她的唇角艰难地弯起。她小声说:“不怪你,你已经尽力……”
凉意顺着眼角滑落至脸颊,薛溶月轻轻叹了口气,眼皮越来越沉重。她已经无法再去思考什么,回想什么,依依不舍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其实模糊的视线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可她还是想贪恋的再看一眼,最后一眼。说来难过,这么多年来她生在长安,却好似从来没能悠闲自在的好好欣赏过长安的美景,一刻都没有。汲汲营营,忙忙碌碌,机关算尽,填满了她短暂的岁月。
只可惜,再多遗憾,人是无法抵挡生命的流逝。长风呼啸而过,白梅簌簌飘洒。
手臂无力地砸在雪堆中,在这场漫长的大雪中,薛溶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东风撞响檐下的铜铃,发出泠泠响声,大雪堆积在枝头,压弯了竹枝,树下,冰冷华美的钗环渐渐被雪梅覆盖。
谁来赔这一生好光景。
骏马嘶鸣声骤然在府外响起,打破了寂静。秦津翻身下马,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他刚刚踏入庭院,便看到了那扇敞开的门,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快步行到屋中,献王那具死不瞑目的尸身令他顿时方寸大乱,尤其是在看到掉落在地上,染血的刀剑。
呼吸急促,他双手紧紧握成拳,额上青筋暴起,近乎是疯狂的在屋中搜寻着。
…没有薛溶月的身影。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稍稍松了口气,手掌撑着桌角大口的喘着气。然而,余光不经意的一瞥,却又令他浑身僵住了。他猛地抬头看过去,不敢置信地看向树下那道几乎被白雪掩埋起来的身影。呼吸越发的急促,秦津小心心翼翼地走出屋檐下,鹦鹉跟随他离开,在他头顶盘旋。他整颗心正在猛烈的跳动,不安已经化为实质的心颤。强烈的窒息涌上心头,秦津呆傻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如同一座雕塑,双肩已经落满了霜雪,他却迟迟不敢上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恨薛溶月的。
恨她的巧舌如簧,花言巧语,口蜜腹剑,毫无真心可言。恨她利用了他一次又一次,作茧自缚,不知悔改。恨她让他一次又一次的相护沦落成了笑柄。然而,恨来恨去,恨到最后,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只是.…
他应该恨她的,不是吗?
可为何-.….
指节连同双腿都在无法克制的颤抖,秦津缓慢艰难地走上前,每迈动一步都好似用了全部的力气,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喘息。短短几步路,秦津走了整整一刻钟,在目光触及到那张熟悉的面容上时,他抱着头痛苦地嚎吼了一声,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腿软到无法支撑全身,秦津近乎连滚带爬地冲到薛溶月身边,他用力地喘着气,却依旧无法呼吸。
秦津大脑一片空白,而比痛苦更先来的是眼泪。在被毒哑之后,秦津想过要恨她一辈子,想过要报复她,想过要与她互相折磨一辈子,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薛溶月会死。她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终于,她身上的白雪被尽数拂去,看着她身上被鲜血沁透的罗裙,就像是有人在耳边敲响了铜锣,震得秦津心神俱裂。她的身体是这般的冰凉。
秦津颤抖地抱起她,轻轻摇晃了一下:…薛溶月,你别骗我好不..…“你跟我说一句话好不好。”
“别装了,我知道,你肯定是装的。”
“我已经看破你的计谋了,你快起来吧,薛溶月,你快起来吧…秦津紧紧抱着她,声音再也无法维持那不堪一击的平静,他已经泣不成声:“薛溶月,求、求求你……别这样对我好…回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从侍卫口中得知一切,匆匆赶来的姬甸看到这一幕,看到秦津怀中抱着的那具毫无声息的尸身时,心猛地一跳,他不敢上前了。薛溶月死了。
她真的死了。
这个认知令秦津无法接受,他双眼猩红,愣愣地看着姬甸,哀求道:“你、你帮我来喊喊她吧,她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气我在道观外看到她时不理她,你帮手我.……….”
秦津未说完的话猛然顿住。
他忽而想起在他离开时,薛溶月叫住他,说话时看过来的目光。那时的他读不懂那道目光的含义,只莫名觉得不舒服,而如今,他终于明白了一一
那是被极力压制的眷恋和不舍。
这一刻,悲伤就像是一块巨石当头压来,毫不留情将秦津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血肉都碾碎。
鲜血从喉咙中喷出,秦津不省人事。
可哪怕在昏迷中,他依旧紧紧抱着薛溶月的尸身,不愿松手。而在不愿醒来的梦中,秦津见到了薛溶月。那是他饲养的狸猫被宰杀后,他去找薛溶月对峙,却听到她与友人正在谈论他的身世,他落荒而逃后,却听窗边有人唤他的名字:“秦津!”薛溶月坐在窗台边沿上,微风吹起她的裙摆,她眼眸弯起,笑盈盈的冲他招手,歪头问道:“秦津,你是来找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