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是军户出身的人家,她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却不同了,听闻那女娘惹上官司,被人告到县衙,虽说最后平安脱身,但铺子生意已大不如前,三天两头便有人来找茬。王氏瞧准时机,心中一股怨气再也压不住,再也忍不住来掺合一脚。陆敬诚此行过来,却是想过问银杏巷那套宅子的事儿。陆铮这小子,翅膀是硬了。买宅子这么大的事,自始至终都没跟家里透过半点风声。若不是这次受伤后连家也不会,他还不晓得这个儿子已在外头另置产业。
自打知道这事起,陆敬诚便觉如鲠在喉,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前前后后已去过银杏巷几趟,想问个清楚,结果连陆铮的面都没见到,反倒被两个亲兵拦在门外。那是赵将军派来照看陆铮的心腹,王氏再泼辣,陆敬诚再想刨根问底,也不敢硬闯硬碰。
吃了几次闭门羹,夫妻俩只得转了心思,将主意打到唐宛身上。整件事,夫妻两个自认为想得很清楚。在他们看来,陆铮受伤不回家,反倒住在外头,分明是要跟家里切割。以往他虽不服管教,却也没这般离经叛道,多半是被那个女娘撺掇蛊惑。
因此二人打定主意,要来唐记讨个说法。
陆铭这小子,却全然不在意父母究竟是什么意图,自打到了这铺子,眼珠子就骨碌碌乱转,盯着柜台里各样吃食,进门没坐稳便嚷嚷:“我要吃肉饼,还要吃卤蛋!”
王氏也不拦,顺嘴吩咐袁娘子:“拿给我儿子吃。”袁娘子不认得他们,不过进了店就是客,甭管态度多恶劣,营生还是要做。于是问陆铭要吃些什么,陆铭更不客气,也不管吃不吃得下,指着这点那,样样都要。
袁娘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依样取了,端到这一家三口落坐的桌上,顺便报了价钱。
王氏一听,冷笑:“你也不问问我是谁,就敢跟我要钱?”袁娘子一愣,道:“甭管是谁,吃东西都得付钱吧?”王氏脸色一沉,索性冲着铺子里喊:“让唐宛娘出来见我!”袁娘子面露无奈,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我们东家今天确实不在。”王氏斜她一眼,根本不信,反认定唐宛是在躲自己,便抬高嗓门朝里头叫嚷:“唐宛娘,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呢!你有本事蛊惑我家儿子不回家,却没胆子出来见我?”
这话说的,店中零星的几个客人都齐齐侧目,议论声渐起。袁娘子气得脸色发白,怒声道:“你这个人,胡说八道些什么?怎好端端的污人清白!”
王氏却不依不饶,反倒提高声音:“我污人清白?呵,那为什么我儿子放着好好的家不回,在外头悄悄置办宅子?怀戎城这么大,他偏偏挑在离你们唐列铺子不过半刻路的地方置业!要说不是唐宛娘挑唆的,我才不信!”双方争执不休的时候,马娘子那边买包子的客人又忽然发难。一个眼生的中年客人要了十个肉包,当即塞了一个进嘴巴,吃了没两口就“呸"了一声,怒道:“这什么玩意,吃了一嘴的沙子,把爷的牙都崩了!”马娘子先前看他眼生就有些戒备,见此情况,甚至生不出几分辩解的欲望。一看就是何其安使的阴招。
最近类似的情况每天都要上演两三回,其实没什么用,其他客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很能恶心。
那王氏听了,却冷笑了声,阴阳怪气地对陆敬诚道:“郎君你看,铮哥儿就是跟那女娘走得近,才惹上这些麻烦!”在旁看了一会儿热闹的陆铮面色一沉,对身边的贾十二看了一眼。贾十二便大步上前,一把拎起那个嚷嚷着牙崩了的地痞,冷声道:“您哪颗牙崩了?张嘴给我看看!”
那人瞧见贾十二一身军中亲兵的装束,又长得人高马大、气势逼人,心里当即虚了三分。
嘴上还想硬撑,脚下却先软了,连声没什么没什么,便灰溜溜地逃走了。早食铺瞬间清净下来。
陆铮这才转过身,目光冷冷落在王氏身上,声音微讽:“我为什么不回家,犯得着牵扯旁人吗?别人不清楚,你和你儿子还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