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孟茴跑回孟府的时候,头发散了,于是偏侧着头,用手去别发髻,一边走到廊下。
春和早在这等着了。
“小姐您去哪了?”春和迎上问。
孟茴微蹙着眉,费力将碎发别进钗中,顺口答:“还钱。”
“嗯?什么钱?”
“三爷的钱。”孟茴终于弄好头发,重重舒了一口气,指指她怀中的点心。
春和老大不解,闻闻怀中油纸包,确认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点心后说:“这点钱而已,三爷哪里会和小姐计较这个啊。”
“我们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孟茴说着,熟稔地往廊西走。
前世,孟茴右腿不便,无法下床时,厌恶数不尽的痛恨,就总想这条回家的路。
虽然阿娘不在了,但记忆里总有个念想。
所以她闭着眼,都能想象旁边廊柱上的一横一刻。
春和更是不理解了。
她觉得孟家和国公府是世交,小姐和小公爷又定了七年的亲事,昨儿个还把亲事正式定了下来,这当然是再熟不过的两家了呀!怎么会没关系呢?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孟茴却是好笑,她弯着眼,又轻又快地乜春和一眼。
她说:“一个口头上的亲事罢了,哪有什么关系。”
“这哪里能一样,大家都知道小姐和小公爷是要在一起的!”
孟茴步子一顿,旋身倾上去,迅速捏住春和喋喋不休的两瓣嘴唇,急急说:“这话不要乱说!而且还这么大声!”
她松开手,觉得有些心累,忽而又想到,前世除了徐闻听本人,谁不是这么以为的呢?
只是玩笑话说多了,说着说着,都忘了最开始就是个玩笑而已。
但这话她没打算和春和多讲,多说也是无用,只最后说:“交换了庚帖的未婚夫妻都不敢说注定要在一起,所以你这些话以后不要再多说,惹了祸事对谁都不好。”
这话还是最后几个月,洪婆子教会她的。
孟茴瞧着春和懵懂的眼睛,恍惚就想起洪婆子那张凶煞唬人的脸。
当时的孟茴知晓阿娘去世,自己却被关在偏院不得出去,她便整日蹲在墙角,不肯说话满脸是泪。
洪婆子偶尔来墙角拽她。
孟茴也只幽幽抬眼,抹掉眼泪说:“你让我死吧。”
一次两次。
洪婆子甩开她的手,低喝骂她:“有些话你想想便是,她们心照不宣,但若是说出来,让其余人真真切切听入了耳,那罚才是真真降下来,你想让你娘死了也不得安息吗!”
……
“可是小姐……”
春和喏喏的声音扯回了孟茴恍惚的思绪,她视线飘忽一瞬,落在春和不知所措的脸上,轻轻叹了口气。
她何必与春和计较了,这个时候的他们,谁能猜到事情真相其实是那样?
说到底还是人心难测。
孟茴只轻声说:“算了,以后这些话别再说了,我也不爱听。”
春和不理解前面那些话,但知晓小姐说不爱听。
小姐若是不爱听,那她便再不说了。
春和点点头说好。
孟茴转身往沁心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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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心园是个有些破旧的小院子,虽然木头发陈,但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自然是孟母的功劳,大房除了两个随身伺候的小婢子,是没有多余的洒扫仆人的,二房杨夫人说府中紧销,有些自然顾及不上。
但二房四人,谁身后不是五六个侍从,院中洒扫更是不计其数。
孟茴眼底不掩嘲讽,从前觉得这是自私,重活一世才发觉这是虚伪。
她收拾好情绪,这才走进屋,满腹腹稿还没说,却发现阿娘不在屋里。
阿娘身子不算康健,常年做活的眼睛严重不能远视,所以平日里很少出门。
“我阿娘呢?”孟茴皱眉问。
春和迟疑:“大概……又是被杨夫人叫去了。”
见孟茴面色难看,春和立刻便拉住孟茴的衣摆劝:“小姐算了,您快出嫁了,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都这么过来了难道就是对的?”孟茴反问。
春和噎住,好一会才嗫嚅地说:“等出嫁就好了……”
“不会好的。”孟茴很轻地说,眼底有几分纵容的宽和,“就算出嫁了,国公府那等要面子的高门大户,难道就会为了一个孙媳,去针对孙媳的叔伯家吗?”
“万一……”
“不会的,别傻了,春和。”孟茴说,“有些事,你自己不在意,别人更不会在意你。”
孟茴包容地看着春和,教她。
这些事她明白得很晚,但好在还有机会重来。
说到二房寻孟母为何事,无他,要钱。
孟母本名陈吟,虞山富商陈氏二庶女,陪嫁颇丰,孟茴父亲尚在世时,官做得也不错,因此大房家底其实还算丰厚。
当初父亲未亡时,杨夫人就总以二房微薄的名义,求孟母接济,孟母心善,心疼二房一双儿女,基本都给了。
但父亲去时候,求接济就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