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截然不同的状态,一个在苦难中磨砺出了清醒与坚韧,一个则在委屈中积累了怨怼与偏激。这顿送别饭,在一种压抑而复杂的气氛中结束了。孙云清送顾老师父子到门囗。
顾老师停下脚步,转过身,用力地、紧紧地握了握孙云清的手。千言万语,无尽的感慨与嘱托,都融入了这无声的一握之中。修路的工程终于在一片喧嚣和期盼中启动了。这天,孟主任指名要和林颂谈谈修路的工作进展。在县革委会那间布置得颇为气派的会客室里,孟主任端着白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先是对修路目前的进度表示了满意,又夸赞了林颂和王振山等人的组织协调能力。
“林厂长真是年轻有为啊。"孟主任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林颂沉静的脸上,“这条路一旦修通,可不光是走人跑车方便了,你们六五厂的收音机,往外运输也顺畅多了吧?我听说,你们准备进一步扩大生产线,专门向民用市场发展?”林颂坦然承认:"确实有这个规划。”
孟主任点了点头,话题忽然一转,像是闲话家常般提起,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哦,对了,前几天,听说孙云清同志,请原来牛棚里那位顾老师,吃了顿送行饭?”
林颂不动声色:“哦?是吗?"她不知道孟主任提起此事的用意,只能谨慎应对。
孟主任并没有追问下去,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今天,终究不是昨天了。昨天,也终究不是前天了。”
林颂静静地看着他,这位在地方上掌权多年、惯看风雨的主任,今天找她来,恐怕绝不只是为了听修路的汇报和谈论收音机的前景。果然,孟主任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林颂,直接说道:“林颂同志,你是个明白人,以你看来,眼下这形势,我们这些老同志,是不是该给你们年轻人让让位,退下来享享清福了?”他对林颂说这些,绝非一时兴起。
孟主任想找一个既能理解局势、又能提供切实见解的对话者。孟主任见过很多人能力突出,却过于锐利,不懂藏锋,有人善于钻营,却目光短浅,只图眼前利益,有人背景深厚,却往往眼高于顶,不接地气,而林颂都不是。
林颂心念电转。
孟主任这是在为自己的政治生涯做最后的评估和打算。他是在寻找一条稳妥的退路。
林颂没有回避,她迎着孟主任的目光,语气平静而坦诚:“孟主任,您是经历过风浪、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经验和智慧远非我们年轻人可比。依我浅见,形势明朗时,自然要顺势而为,抓住机遇;形势不明时,则更需稳字当头。趁着现在还能做些实事,为自己,也为子女一一”她顿了顿:“铺一条更稳妥、更长远的路,未尝不是一种明智和高瞻远瞩的选择。”
“为子女铺路……"孟主任喃喃地重复了一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我那儿子,唉……
他那儿子,让他动手可以,可要让他动脑子,真不是那块料啊。林颂见状,忽然轻轻提醒了一句:“不是还有儿媳妇吗?”既然儿子不成器,何不将资源倾斜给有能力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