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感越来越强烈。
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心脏上爬。
又像是有巨石压在胸口,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感。
朱厚照的目光,缓缓移向乾清宫那扇朱漆大门。
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泄露了心底的焦躁。
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天子,脊背挺得笔直。
像极了寒风中不屈的苍松。
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昏暗的光线里流转,日月星辰仿佛活了过来,隐隐透出迫人的威压。
“张永。”
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奴才在。”
张永连忙上前一步,脑袋垂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面上,不敢有丝毫抬头的念头。
在这位新君身边待得越久,就越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与年龄不符的威严。
“外面是不是出事了?”
朱厚照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直插人心。
张永的身子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回……回殿下……是……是寿宁侯和建昌侯……”
“他们又做了什么?”
朱厚照的眉峰骤然挑起。
像是利剑出鞘,锋芒毕露。
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
这两个名字,像两根尖锐的毒刺。
不仅扎在原主的记忆深处,更扎在他这个穿越者的心头。
当今张皇后的亲弟弟。
他的亲舅舅。
弘治皇帝一生只娶了张皇后一人,夫妻情深似海。
爱屋及乌,对这两个小舅子自然多有纵容。
可这两人,却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强抢民女。
霸占田产。
草菅人命。
……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原主年少时,曾亲眼见过张鹤龄在御花园里调戏宫女。
当时他气得浑身发抖,想上前呵斥,却被身边的太监死死按住。
那太监还在他耳边低声劝:“殿下息怒,国舅爷只是跟姑娘们玩笑呢。”
“玩笑?”
朱厚照心中冷笑。
那分明是光天化日之下的欺凌!
他的指尖猛地停在膝盖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尖锐的疼痛中,藏着难以遏制的愤怒。
便宜老爹仁厚,念及夫妻情分,对这两个小舅子一忍再忍。
可仁厚,换不来敬畏。
只会助长他们的贪婪。
像野草一样疯长,最终会吞噬整个王朝的根基。
“回殿下,”张永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蚊蝇嗡嗡,几乎听不清,“刚才顺天府的人来报,寿宁侯在琉璃厂强抢了一户百姓的女儿,那百姓拼死不从,被侯府的家奴打断了双腿……”
“还有建昌侯,带着人在棋盘街砸了三家铺子,就因为店家给的‘孝敬’没达到他的心意……”
张永越说越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这两位侯爷,简直是京城里的活阎王。
寻常百姓见了他们,恨不得绕着路走,生怕惹祸上身。
以前有弘治皇帝护着,没人敢管。
他们便愈发肆无忌惮,把京城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
现在先帝刚走,新君还没正式登基。
他们便更加张狂,像脱缰的野马,谁也拉不住。
“呵。”
朱厚照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却淬着冰,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他终于明白那股心悸来自何处了。
不是外敌。
而是内患。
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跳出来咬一口。
这两个舅舅,就是悬在他头顶的第一把刀。
随时可能落下。
想让他做傀儡?
想让文官集团把持朝政?
先问问他这两个舅舅答应不答应!
不。
是先问问他朱厚照答应不答应!
“张永,”朱厚照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蒲团,带起一阵微风,“去,把顺天府尹叫过来。”
“殿下,现在?”张永一愣,眼中满是疑惑。
顺天府尹周经是文官集团的人,跟张家素有往来。
叫他来,有用吗?
难不成还指望他能秉公办理?
“现在。”朱厚照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人心,“告诉他,朕要亲眼看看,他这个顺天府尹,是怎么断案的。”
张永心里一个激灵。
瞬间明白了。
殿下这是要拿两位侯爷开刀啊!
这是要杀鸡儆猴!
“奴才这就去!”张永不敢耽搁,转身就往外跑,脚步匆匆,几乎要摔倒。
朱厚照走到灵柩前,看着父亲的牌位,轻声道:“爹,您总说要仁厚,要顾全大局。”
“可有些人,给脸不要脸,不知好歹。”
“您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