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的号角声,穿透海浪的轰鸣和海风的呜咽,从遥远的海天相接处隐隐传来。
阿秀忽然指着海平线惊呼,小春儿等人同时停下了手中动作,循声望去。
残阳如血,
将西天染成一片燃烧沸腾的金红,
就在那壮丽绚烂的背景中,一支庞大舰队的轮廓刺破霞光,从海平线尽头缓缓升起。
楼船巍峨如山,船身高耸数丈,层叠的楼阁在夕阳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
数艘巨大的三桅战船如同忠诚的护卫,拱卫在侧,帆影憧憧,遮天蔽日。
舰队上空,隐约可见几个细小的黑点盘旋巡弋,如同警惕的眼睛。
虽然距离遥远,但那磅礴的气势、森严的阵仗,依旧隔着辽阔的海面清晰地传递过来,令四个少女一时屏息凝神。
“好气派的大船啊,和月初月中来往清湖岛的那些不太一样诶,它们是来做啥啊?不会是今年的税船吧?”
“啊?税船?不能吧?这不是还有半个月的嘛?怎么会提前这么早?”
“我、我就说说,瞎猜的......”
“......”
阿秀和巧巧在短暂紧张后,也张大了小嘴,怔怔地望着那海上的庞然大物,手里的螺掉了都浑不自知。
小春儿也看呆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场景。
甚至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几个漂亮词儿来形容。
她只觉得那船队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与她们这小小的渔村、这卑微的赶海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陈小鱼。
小鱼儿......她和自己不一样,将来一定也能坐上那种漂亮大船吧?然后就像那支舰队一样,驶向广阔无垠、自己这辈子都去不了的远方。
去见识那些只在说书人嘴里听过的大城,遇见各种各样的人,经历自己做梦都梦不到的精彩故事,成为她梦寐以求的大侠......
陈小鱼也停下了动作,正站在一块高高的礁石上,远远眺望着那支舰队。
但她不像小春儿她们那样纯粹的震撼和畏惧,反而带着一丝探究和思索。
“小鱼......”
海风撩拨着她的发梢和衣角,看着陈小鱼霞光中那挺拔的背影,小春儿忽然轻声道:
“你以后,肯定能坐上那种漂亮的大船吧?就像......像城里那些有钱的贵人小姐一样。”
她顿了顿,望向自己沾满泥沙的双手、脚边装满廉价螺贝的篓子,声音更低:
“不像我们......以后大概,也只能像我们爹娘那样,一辈子在这滩涂上刨食,风吹日晒,为几枚铜板发愁了......”
她的话很轻,却像一块沉重的礁石,沉甸甸地砸在阿秀和巧巧的心坎上。
她们脸上的震撼和兴奋迅速褪去,也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沾满泥巴的手脚和简陋的鱼篓。
是啊,小春儿说的对,那样的楼船,那样的世界,离她们太远了。
陈小鱼闻言,从远眺中收回目光,有些诧异地看向小春儿,又眨巴着眼看看阿秀和巧巧。
“坐那种船?”
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似乎不太能理解小春儿的话,指着远处那巍峨的舰队。
“那有什么好?关在那么高的木头笼子里,晃来晃去的,哪有在咱们岛上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爬树就爬树,想下海就下海!”
陈小鱼说得无比轻松,好像本该如此。
她说着,还故意在礁石上蹦跶了两下,似在展示自己的灵活,加以佐证。
“再说了,小春儿姐,你捡的牡蛎多肥啊,李爷爷说牡蛎最补身子了,还有秀儿姐的青口贝,煮汤可鲜了!巧巧捡的螺壳也好看!”
“咱们靠自己的手,从海里找吃的、找用的,多厉害呀!干嘛要羡慕那些关在木笼子里的人?他们吃的鱼虾,说不定还是我们捕的!”
坐大船不如在岛上自在?想爬树就爬树、想下海就下海......小春儿沉默了。
小鱼她......是真的不羡慕?
还是她所站的高度,已经让她看到了自己和阿秀、巧巧看不到的东西?
小春儿勉强笑了笑,她不得而知,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低着头,趁着还没涨潮,继续用铲子撬着礁石上那些顽固的牡蛎。
夕阳的金辉在海面上铺开一条碎金大道,四个少女在礁石滩上忙碌着。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带着少年人特有莽撞气息的脚步和呼喊声,忽然从岸边传来:
“小鱼!陈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