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恩将军慎言!”
朝堂之上,贾环的话语才刚刚落下,那厢朝中的八爷党羽便纷纷站出,言语之中,皆是贾环所言不实,八爷负责的推广牛痘差事,其中另有隐情,而城郊爆发天花,实属偶然,只能说是天灾,非人力所能抗衡。此话说出口,朝中大皇子的一众党羽,纷纷侧目而视,只觉得今日之事可笑至极,奈何贾环同雍亲王走得近,更多的大皇子党羽,都是闭口不言,静观事态,似乎想要借此试探出雍亲王的反应。只是……康帝似乎对于此事,另有看法。
他端坐于龙椅之上,神色晦暗不明,当冷眼向殿内扫去之际,看着众人或是争得面红耳赤,又或是交头接耳,心头却忽然泛起一种疲惫之感。
六部考核,不知什么时候,却已经沦为了人情往来、结党营私之地,反观办实事者,寥寥无几。若要挑选其中各部官员,问及河道少决几处,粮仓多存几石,怕不是一问三不知。
可是如今,此番党争风气,早已成为芥藓之疾,积重难返,难以根除,想要整治此不正之风,只能大刀阔斧下,以新政之火,燃烧弊根。
思及至此,康帝心中缓缓落下一个决定。
神京的东直门处。
贾环早早就候在此处,要说此地的旁人,还有一位身着常服,面色微微描黑,看起来颇有种貌不惊人的感觉,要说此人是谁,不是旁人,正是雍亲王府的四爷。
正当贾环同四爷说着,这次去城外微服私访的事情,那厢一辆用靛蓝棉布围着,黑漆平顶的马车,就从不远处缓缓驶来。
瞧这马车的样式,似乎是民间普通富户的款儿,等到帘子掀开,其中走出的“富商”,赫然就是寻常人家打扮的康帝。
在外微服私访,不做君臣礼数,四爷和贾环上前拜见请安,康帝也只是微微抬手,就示意他们起身,末了,他看了庆模一眼,似是不经意的,随口提及一句:
“老十三……最近怎么样了?”
庆祺一愣,猛地抬头,看向康帝,康帝见状就撇开眼,没吭声,仿佛说这话时,只是顺心而为,没有多问的意思。
贾环和庆镇看了一眼,都瞧出这位老爷子的口不对心,眼神中不免透露出了一丝笑意,接着,就听到庆滇开口:
“十三弟如今已经好转许多。前儿个儿子还在教训宏时的时候,十三弟还匆忙走过来,拦住儿子。儿子瞧着,他下地行走,怕是没什么问题,瞧那模样,且又听御医说,那老道给得方子妙,也不必害怕留下病根子。”
康帝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儿,但却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转而谈及城外天花痘疫之事,仿佛刚才的话题,不过是随口提及。
马车顺着东直门往外走,一路疾驰,最终来到了城郊的村子里。
当贾环从马背上下来后,四下环顾一番后,却见康帝神色也不由得沉下来。
就见村落中,四下寂静无声,走进人家之际,便是连犬吠声也寥寥无几,天子脚下,皇城边上,却是一番死寂之景。
因着天花肆虐,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道路两旁,甚至可以看见蝇虫堆积的尸骨累累,哪里还有平日里朝中御使口中称赞的太平盛世之景?
康帝神色变幻,思及朝堂上,还在因为追责之事,相互推诿的文武百官,再对比宛若人间炼狱,却毫无官吏过问的村落,沉默不语间,手指却缓缓攥紧,直至手背青筋暴突。
却不想,在这时候,四下不知哪里,冒出一个浓眉大眼,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这少年郎颇有眼力见,见康帝一行人等,虽然打扮不显,可瞧见其神色气质,不似京中寻常商贾富户,便噗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接着连连磕头,额头青紫一片。
“三位老爷,小人父母皆是早亡,如今家贫无所依,还有两个弟妹,如今便是连两副薄棺也买不起。还请老爷可怜则个,小人愿意卖身为奴,侍奉左右!”
“小人晓得府里规矩大,不敢求近身伺候,便是让我去马棚当个铡草的,我心里也高兴……”康帝自然是不会收下的,雍亲王府中,也是不缺下人,到时候贾环瞧这少年郎虎头虎脑,重情重义且人又机灵,于是便忍不住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郎喜出望外,一个响头下去,哽咽开口:
“奴才……赵武!”
从村落里出来的时候,纵算是康帝在场,雍亲王庆模的脸色也是一派沉凝,神情冷得吓人,即便是大冷天,贾环站在他身侧,也仿佛能够感觉到,庆祺的身上在嗖嗖地冒着寒气。
临行前,康帝脚步一顿,转过头,便将目光落在庆镇的脸上,见他如此神情,康帝眼神一动,便道:“老四,这件事情,我交给你。你素来是个能办实事的,且如今私下里,我们只称父子,不称君臣,我告诉你,此事怕是件苦差事,吃力不讨好。你……可能接任?”
贾环这会儿没有吭声的机会,只是雍亲王和他算是想到一处去了。
什么只论父子,不论君臣,那不过都是说说而已,且京郊如此惨况,纵使不为夺嫡之争,雍亲王……也愿意接下这烂摊子!
看着庆祺领命的身形,康帝的眸光微动,接着就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