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次日。
整日京中即将操办鹿鸣宴之时。
就见清晨天色熹微。
一片薄雾氤氲中。
将军府内,却早已灯火通明。
贾环今日为了这鹿鸣宴,起了个大早,他在香菱和晴雯的服侍下,为了穿上这雀顶蓝袍,特地沐浴更衣。
这所谓雀顶,自是呈现出展翅欲飞形状的铜鎏金雀鸟,鸟喙处衔着一颗珍珠。
自上的进士用大珠,而状元……方才能用那最顶级的贡品东珠。
底下的镂花铜座,染蓝的孔雀尾羽,帽檐的鎏金……
还有那传统汉式的圆领右衽,蓝色暗花缎,上边还绣着云蝠、如意等吉祥纹样的暗纹。
香菱和晴雯服侍仔细妥帖,甚至期间还屏气凝神,深怕弄脏了这袍子,最后服侍的是仔细了,但动作忒慢,贾环瞧明白了怎么系带,于是就顺势接过,自顾自地穿着起来,横竖以往大半时间,也是如此。穿上之后,就见袍服裁剪合体,身形挺拔轩昂,气质清隽又带了些读书人的味道。
门外,董翎和柳湘莲早已等候多时。
两人今日也盛装打扮,见贾环如此,皆是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
“恭喜环兄弟,贺喜环兄弟。如今高中解元,只盼着有朝一日,我董翎也能沾点举人老爷的光彩,便是说出去吹嘘,那面子上也是有光的。”
柳湘莲看了董翎一眼,嘴角略有些抽动,只觉得这董大爷当真不同凡响,到了这时候,脑袋居然还能冒出这不靠谱的话来。
好在,董翎虽说不靠谱,贾环却靠谱的很。
柳湘莲短短一贺喜后,就不再耽误时间,和董翎一同退到一旁,目送贾环走出府门,迈步登上马车。一路上,街市渐趋繁华。
荣国公府所在的西街上,熙熙攘攘。
不少听闻消息的人家,便是那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有戴着帷帽,或是远远看着,或是坐在茶楼二楼的临街雅间窗户旁,自上而下,想要看到这位年轻解元公的真面容。
可惜的是,贾环坐的马车。
掀开车帘子的那一刹,他眼尖地看到街边茶楼的窗户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这不是旁人,正是郑启州。
郑启州并未上前攀谈,只是远远地,朝贾环投来一道含笑的目光,两人目光交汇,在半空微微停滞片刻,旋即便又挪开,只是相顾点头笑着。
两人之间的默契,倒是在这临别之际,又增添了几分。
路边,看着解元的百姓们则是议论纷纷:
“瞧瞧朱红的马车,听说里边的,就是今年新科解元郎环三爷!”
“这荣国公府竟然出位解元郎?要我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除却那位在城外炼丹的,如今荣国公府,竞然只有这环三爷一位举人老爷,更别说这举人还是解元。”
“稀罕的倒是,那荣国府的宝二爷,早就听说是衔玉而生,生来便不凡,便是用阆苑仙葩来说都不为过。可如今呢?连个举人都考不上,还不如人家贾环解元郎凭真本事考出来的功名!”
“真要说来,这环三爷,岂非比那通灵宝玉还要奇异不成?奇哉怪哉!”
郑启州敛目,对于周遭这些声音,入了耳朵,却不曾言语。
却不曾想到,周围有一对穿着锦袍,看起来家世不一般的主仆俩,正切切私语,言语之中,颇有些幸灾乐祸:
“董家的那外室子董玉,没少听董崇山说他的这个得意儿子,董崇山没少暗地里说自己这外室子诗书文章皆是出众,想来董崇山此番必定以为董玉能高中榜首,谁料只得了榜眼,喊!我倒是想要看看,这老东西如今又是什么嘴脸。”
鹿鸣宴内。
伴随着唱名入席。
眼见贾环身着雀顶蓝袍,缓步来到宴中。
不远处,董玉坐在席间,脸色罕见的有些复杂。
本以为凭借自个儿的真才实学,他定能在本次秋闱中拔得头筹,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将他压在第二位。
他看着贾环被众人簇拥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
要说不甘、嫉妒……
这些复杂之感触,以往甚至他只在幼年见到董翎上出现过,时至年岁渐长,再无此番情绪波动,然而这一次在秋闱后,于鹿鸣宴上见到贾环中,心中却是一片心绪翻腾。
内心种种,暂且不提。
就见董玉倏地起身,端着酒盏,于隔了几个席位的地方,坐着同贾环遥遥举杯,露出一丝略有些复杂的笑容,轻声道:
“恭喜环兄高中解元,环兄之华彩文章,我见之心折。能败于环兄手下,我自是认了的。”贾环起身回礼,面上的笑容也是如董玉一般,和煦中带着几分客气:
“董兄言重了,不过是侥幸而已。董兄榜眼之名,亦是实至名归。”
董玉闻言,本该是如同往日一般,对于这八面玲珑之举,暗自窃喜,并想对那被自己平易近人表象迷惑之人,心中顿生优越之感。
只是在面对贾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董玉却生不出往日那般优越感。
宴会伊始,主考官面带笑容,起身宣布:
“今日鹿鸣宴,吾等为新科举子贺!依循旧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