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桥村村民突如其来得汹涌情绪,令得张九宁有些不知所措。
张九宁赶忙来到人群前,翻身下马,疾步走到村民面前,声音同样抑制不住地发颤:“老丈!乡亲们!你们…你们这是?”
听到张九宁所问,根娃抢着回答,声音又快又急:
“道长!刚才那帮狗官把你抓走后,村长就告诉我们不能等死!”
“他说道长你有道法在身,是俺们全村活命的指望!刚才没救你是俺们孬种,但这次……这次就算豁出命去,也要追上那狗官,把你抢回来!”
“俺们正准备去追官兵救您呐!”
他的话引起一片嗡嗡的附和声:“对,道长,你是俺们的命根子啊!”
“没了你,俺们横竖也是饿死,不如拼了!”
张九宁站在那里,耳边是村民们七嘴八舌却情真意切的呼喊,眼前是一张张因他无恙而喜悦的脸。
他们因为饿久了,身躯显得极为瘦弱,武器更是简陋得可笑。
但却是为了救他这样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竟是敢于面对凶神恶煞的官兵!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眼眶,鼻尖酸涩得厉害。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的、被人真心实意信赖和保护的触动!
一股沉重到令他胸口发窒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压过了对乱世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
他看着张轩贤背上那道还在渗血布的鞭痕,感受着手握农具的村民眼中的质朴。
他们可以为了他去拼死冲击官军,他张九宁,凭什么不带着他们活下去?
这份情,他得承。
这些人,他得护!
深吸一口气,凛冽干燥的空气带着尘土味涌入肺腑,却似给他注入了某种力量。
张九宁向前一步,目光扫过众人,那双眼眸中的犹豫尽去,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
“诸位乡亲!”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激动的喧嚣:“大恩不言谢!九宁无德无能,蒙诸位舍命相护,此情铭记五内!”
他向着人群,郑重地深揖一礼。
人群的嘈杂立刻安静下来,数十道目光俱都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期盼与信赖。
“我既脱险,便不会让诸位身陷囹圄!”张九宁挺直腰背,声音铿锵。
“方才那些官兵凶残成性,断不会善罢甘休,此处不可久留!”
说着,他望向被搀扶着的老村长张轩贤:“老丈,金桥村已成险地,我们必须即刻离开!”
“您久居此地,周边形势熟稔,除了金桥村外,附近可还有隐秘或能接纳我等暂避风头的村落、山谷?”
这个问题,立刻牵动了所有村民的心弦。
若是按照张九宁所说,那村子显然是待不下去了,但他们拖家带口的,几十号老弱妇孺又能逃往何处?
而听到张九宁的问话,张轩贤的眉头顿时紧锁,枯瘦的脸颊上皱纹更深了。
他虽然有着带领村民破釜沉舟的勇气,但是此前却是从未想过若是遭遇官军的围剿,可以携全村人逃往何处。
毕竟,先前他早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也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但现在,张九宁的回返,却是给了他生的希望!
想到此,他强忍着背上的疼痛,努力思索。
浑浊的眼睛扫过一张张渴望而忐忑的脸庞,最后却是沉重的摇了摇头:
“道长……难啊。这方圆十几里,不是荒芜野岭,就是和我们金桥村一样的穷困小村。比如西边的柳树沟,东边的瓦罐窑,也都是地少水枯,家家户户吊着口气。”
他叹了口气,声音干哑,“几十张嘴骤然涌过去,身后还有官兵的追捕,就是把灾祸引过去啊!”
“不说他们会不会检举揭发,这些小村子自顾不暇,谁又敢收留?”
听到张轩贤的话,绝望的气息又开始弥漫。
几个妇人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孩子们茫然地依偎在大人腿边,不知所措。
张宝握紧了拳头,张梁则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猎弓。
他们都是刀头舔血过来的,深知带着这么多老幼逃亡的艰难,若是流落荒野风餐露宿,这些孱弱的村民肯定支撑不住。
张轩贤看着大家的反应,沉吟片刻,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乎在下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点迟疑,又带着点探询:
“实在要说……北边约莫十余里地,倒是有个骆家咀。”他顿了顿,似乎权衡着措辞。
“那边靠着卫东湖,有几百户人家,比我们村子大不少,地势也稍好些,兴许…兴许能暂时接纳我们?”
“骆家咀?”张宝闻言眼神一动,“我好像听大兄提过,是个集镇,算是这周围最繁华的了。”
“对,就是那儿。”张轩贤点头。
“骆家咀人多,周围还有湖,想必情况不会太差,而且离得也近。”
“近?”
闻言,张九宁的眉头却猛地皱起,几乎是脱口而出,“太近了!”
他话音里的意味让张轩贤和村民都愣住了。
近还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