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临川应声。他在她旁边的毯子上随意坐下，保持着一段礼貌距离。
傅柠拿起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一一这不是楼里的味道，也不是修仙界常见的灵点，带着凡俗特有的质朴香甜，甜度恰好，酥皮入口即化。
“嗯，好吃！”她满足眯起眼睛，一边吃一边抬头望向浩瀚的星空，“这里真漂亮…谢老师，你怎么发现这地方的？”
谢临川声音放轻：“四处游历，偶然发觉。你喜欢就好。”
傅柠忽然撑着头看他，思绪飘了一瞬。
若说之前在她心里，谢临川只算是个认识的人和不错的食客，这些时日的相处，却让她稍稍了解了这个人。
他性子偏冷，却也并非不可接近，只是极为挑剔。能入他眼的，他愿意多说几句；不够格的，连一瞥都吝于给予。
对于修炼，他要求严苛，无愧天才之名。
但他又能因材施教，把晦涩难懂的内容讲得清晰透彻，让她心底不由添了几分敬重。
总之，他性情难测，行事似乎全凭心意。
傅柠虽看不透，却知道他待自己不错，对楼中其他人也多有照拂，这就够了。
“所以，”傅柠收回视线，落在谢临川沉静的侧脸上，嘴角弯起促狭的弧度，“谢老师今天破天荒带我出来看星星，还备了点心软垫…是有什么事要开导我？”
她可不信这位严师突然转了性子，只为赏景。
谢临川淡淡道：“是啊。”
傅柠指了指自己：“霍？！真被我猜中啦？”她连忙摆手，“我真没事！吃好睡好，一切都好！”开业顺利，客人素质超出预期，钱也赚了不少，修炼进程也顺利，任务也不难，少了万剑宗那些麻烦，一切都顺风顺水。
谢临川注视她的神情，叹道：“从落霞清剿会结束至今，你从未真正停下。如今酒楼运转有序，大家也都各司其职，值得信赖。可你……”
他又叹了一口气，还是直白道：“可你仍花心思和精力处理她人之事……”
他稍作停顿，那个几次盘旋心头却未唤出口的称呼，终于在此刻星河璀璨的见证下，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关切，轻轻道出：“阿柠。”
他望着她，目光专注而深沉，仿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你该歇一歇了。”
“我……”傅柠一时语塞，避开他的视线说道：“还不想歇。”
谢临川不知道五味楼的升级要求，以他性子，恐是觉得她过于“多管闲事’，而忽略了自己…这倒也没错。只是这样的秘密，她不能告诉他。
“为何？”谢临川追问，“这本是人之常情。”
他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逼迫自己，仿佛身后有看不见的鞭子在驱赶。
傅柠抱住膝盖，没有回答，只是把下巴搁在膝上。
其实，她只是在想怎么开口，若像以前那样以开朗态度敷衍，他应该不会相信。
过了许久，她才坦诚道：“…如果我停下来，也许就回不去了。”
“做饭这个爱好，”她的声音轻如夜风，“是我那时唯一的选择。唯一的寄托。”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久远的事，“如果当时我有其他的路，我也会做得很好。”
是啊。
她想起自己最初只想开个普通酒楼，给自己找个归宿。不想修炼，更不想参与修仙界纷争。又想起清剿会结束时，曾想着定要好好休息，看看这广阔天地。
可是她不能歇。
修仙界，太过辽阔，也太迷人，她发现自己在这里的选择可以更多。
若是停下脚步，她不确定自己的心将会飘向何方。
所以不能停一一不仅为她，也为五味。
话未说完，她忽然扬起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嘿嘿，跟你开玩笑呢！我也是真的喜欢做饭。现在多好，有楼，有大家，还有你这个厉害的仙君老师！”
谢临川未被这刻意笑容骗过，却也从她片段的言语中，窥见了一些他曾感到不解与违和的答案。只是这答案，他并不在意。如今她是他的弟子，仅此一点，便已足够。
他提起茶壶，为她斟茶。氤氲的热气在清冷月光中袅袅升起，茶香宁静，悄然抚慰心神。
他道：“阿柠，你看那云海，瞬息万变，然其浩瀚根基，何曾因一瞬之变而动摇？五味楼亦然。它已扎根于此，有了自己的脉络与生机。你赋予它灵魂，但它亦在生长，并非离了你的时刻注视，便会倾覆。”他眸光温柔：“你可知，云梦泽的酒楼每日营业甚短，接待之人寥寥。修行之人，除却经营与修炼，也有自己的生活。天地广阔，奇景无数，总有可消遣、可放松之处…况且，”
他知道这些无法打动她，便转变了角度：“你不想休息，那其他人呢？林雁、金园宝修为尚浅，正需静修；风吟、阿雪钻研音律，也需时间感悟；沈寂奔波归来，应当调息；花绯墨初获新生，心境尚待稳固；就连沈，也需要消化往事。你步步紧逼，他们又怎敢放松？你不停下，于他们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们也不敢止步，生怕辜负了你这位从不歇息的楼主。”
谢临川鲜少说如此长的话。他的声音在傅柠心中漾开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