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你心中还有顾虑。”朱由检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你怕自己成了孤臣,成了百官的公敌,最后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田尔耕的脸色,再次一白。
这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朱由检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田尔耕,你要记住。百官恨你,是因为他们怕你。他们怕你,是因为他们自己屁股底下不干净。你是朕亲手插入这腐朽官僚体系中的一把刀!他们越是恨你越是骂你,就说明你这把刀越锋利,越有价值!”“有朕在一天,你便不是酷吏,而是为国除弊为民锄奸的……孤胆忠臣!”
孤……胆……忠……臣!
这四个字,让田尔耕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
他梦寐以求,却又不敢奢望的正名,就这么被陛下轻描淡写地,赐予了他!
将他从所有官僚的对立面,瞬间提升到了与皇帝并肩作战的,唯一的孤臣的地位!
这一刻,什么对未来的恐惧,什么对文官的忌惮,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士为知己者死!
有陛下这句话,足够了!!
“当然,”朱由检话锋一转,开始抛出最后的,也是最实际的诱惑,“光有虚名,也不能让尔等饿着肚子替朕卖命。”
“朕再给你一道章程。凡廉政督查司查抄的贪腐所得,一概分为四份。三成,上缴国库,充实财政;三成,纳入朕的内帑,以备不时之需;三成,拨入一个新设的“皇家奖励金’;最后一成作为你安督府的办案经费,人员抚恤。”
“而这个“皇家奖励金’,”朱由检看着田尔耕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由朕和你共同掌管!专门用来犒赏有功人员。其中的具体分配,你田尔耕有自主之权!”
田尔耕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和他手下的那帮校尉,说到底都是为钱卖命的粗人,过去捞钱,总要偷偷摸摸担惊受怕。现在,陛下给了他们一个光明正大,发家致富的机会!
为国家追回的钱越多,他们自己能分到的,就越多!
这哪里是差事?这分明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看着田尔耕,朱由检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让他安心的定心丸。
朱由检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郑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般的分量:
“朕,给你一句承诺。只要你不碰朕划下的三条红线一一不染指军权,不构陷真正的国之忠良,不自立山头,那么这天下,便无人能动你分毫!你若是脏了,朕替你洗!你若是倦了,朕许你善终!”没有御赐的金牌,没有华丽的信物。
但这一句承诺,这几句轻描淡写却又重逾千斤的话,却比任何实质的赏赐,都更能撼动田尔耕的心。他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竞有些微微的颤抖。
田尔耕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将额头重重地抵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臣,田尔耕,愿为陛下之孤臣,为陛下之利刃!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他的声音嘶哑哽咽,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狂热与坚定。
这狂热并非全然来自一时的感动,在田尔耕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汇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结论。
这些日子以来,他伴驾左右,亲眼目睹了这位年轻天子的手段。
他深深知道,这位陛下不讲任何情面,其心志之坚,手段之酷烈,远超历代先皇。
但同时,他又护短到了极致!
只要你是在为他办事,办的是他认可的事,哪怕手段出格一些,哪怕得罪了满朝文武,陛下也绝对会为你撑腰,绝不会亏待于你!
这是一种与过去所有帝王都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
不是靠恩义收买,不是靠感情维系,而是一种冰冷清晰,却又无比牢固的契约。
你为朕创造价值,朕便给你安全和荣光!
至于那史书上写烂了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田尔耕此刻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他心里清楚得很,之所以会有那种结局,要么是君王老迈,对权臣心生畏惧,不得不除之以安后世;要么是皇帝自己要死了,怕子孙后代弹压不住这些骄兵悍将。
可眼前的陛下呢?
强势到了极致,有能力到了极致,而且……他还那么年轻!
一个如此年轻,又怀揣着重整江山壮志的雄主,他的鸟和兔永远也尽不了,他手中的弓和狗,自然也需要一直用下去。
田尔耕毫不怀疑,自己这把刀,至少还能为陛下再用上二三十年。
等到那个时候,自己也老了,倦了,陛下的一句“许你善终”,便是天下间最可靠的保证。更何况……
田尔耕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满足而又敬畏的叹息。
陛下,真的给得太多了!!
权势、名分、巨利,以及一个能够让他名垂青史的未来。
这一切,已经将他,将整个皇明安督府的命运,与陛下的皇位和新政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想通了这一切,所有的疑虑恐惧都在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被看见被明码标价,从而获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