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到了极致,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朱由检似乎很满意他此刻的反应,好整以暇地补上了那最后一刀。
“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已经在鲁王府后山的一处别院里,舒舒服服地……做客半个月了。”暖阁内,静了。
魏忠贤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那极致的惊骇,极致的恐惧,极致的不可思议,最终都化为了一片茫然的空白。
他原以为皇帝是在面对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为如何加固堤坝而苦恼。
更是以为自己是在为君分忧,指出了那最危险的蚁穴所在。
他甚至在刚才那一瞬间为自己能洞悉这一切而感到一丝自得。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当他还在岸边指着水里那条最凶恶的恶鱼,惊呼着危险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皇帝,早已在那条恶鱼的心脏里埋下了一枚听从他指令的钉子!
皇帝是在……主动地在幕后推动着这场弥天大戏!
一股远比方才听闻鲁王可能谋反时还要强烈百倍的寒意,从魏忠贤的心中涌起。
许久,他才从那几乎让他窒息的震撼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老奴双……明白了。”
他只能吐出这句话,因为任何的言语在洞悉了这惊天布局之后,都显得那样的苍白和可笑。朱由检看着被自己彻底镇住的魏忠贤,神色依旧淡然。
“鲁王这根线是条好线。但只靠他,还不够粗,钓不完真正的大鱼。”
魏忠贤紧绷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一松。
皇帝要的,是一场席卷整个南方的,由他亲手发动清洗!
“所以,”朱由检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朕决定,亲自南下。”
听到这里,魏忠贤那颗刚刚因为领悟了皇帝意图而狂热起来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一次,他没有再发问,而是颤抖着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皇爷……”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狂热激动的复杂光芒。
“您……您不是去查案,也不是去抓人……”
“您,您是要……亲自去做那个……最大的“诱饵’?!”
“您是要用您自己这条万金之躯,去逼那些藏在最深处最狡猾最庞大的鱼,全都出来……咬钩?!”这个问题,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最疯狂最大胆的极限了。
以天子之身,入虎狼之地,为鱼饵,钓国贼!
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凶险!
然而,面对他这个近乎失声的追问,皇帝却没有直接回答。
他转过身去重新凝视着那幅舆图上,那片繁华璀璨,也暗流汹涌的江南。
夜色透过窗棂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他嘴边勾起的那一抹冰冷的笑意衬托得无比清晰。
朱由检幽幽地说道,那声音轻得仿佛是梦呓,却又清晰地烙印在了魏忠贤的耳中。
“不。”
“朕是去给他们,送一把刀。”
“一把……快到让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可以一刀……就砍掉朕这个皇帝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