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达米尔的身影重新融入聚宝楼投下的巨大阴影中时,整座楼宇仿佛都瑟缩了一下。
冰冷的视线扫过那些流光溢彩的巨大琉璃窗,里面映出觥筹交错的模糊人影,空气中飘荡着熏香,昂贵酒液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海盐腥咸。
地字十七号包厢的门,此刻在他眼中是唯一的归处。
脚步无声,沉重的心跳却像擂鼓敲在肋骨上一一直到门内那声清越的“进来”穿透门板,绷紧的肩线才微不可察地松弛下来。
门轴发出艰涩的“咯吱”声,像是碾碎了某种凝固的紧张气氛。
暖黄的光线倾泻而出,映亮了泰达米尔风尘仆仆的衣角。
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苏长河安然端坐的身影,随即,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侍立在侧的两个陌生少年一海鬼与海白。
两兄弟在那道目光落下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心脏猛地缩紧,几乎跳出喉咙。能清晰感知到对方周身那引而不发,却又磅礴如渊海的气息,仅仅是目光掠过,魂力便如受惊的鹌鹑在经脉中乱窜。
那是远超想象的层次一一魂圣?不,或许更高!
整个天斗与星罗加起来,这样的存在也屈指可数。
恐惧攥住了两人的呼吸,不约而同地垂下头颅,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冷汗无声地浸透了内衫的领囗。
“既然泰伯伯回来了。”
苏长河适时起身,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平静无波。
“那么我们便回酒店稍作休整,天明再启程吧。”
语调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是,少爷。”海白,海鬼立刻躬身应声,语调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四人自聚宝楼华美的大理石台阶缓步而下时,八楼一间奢华书房内临窗的位置,沙瑞金正隐在厚重的丝绒窗帘之后。
看着那几个身影融入楼下街道阑珊的灯火与人潮之中,如同几滴水归于大海,这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胸中那口郁结的浊气。肩上无形的重压仿佛卸去大半。
瀚海城特有的浓重夜色,带着海洋深处的湿冷气息,包裹着通往旅店的僻静长街。
古老的石板路面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两旁紧闭的店铺投下幢幢怪影。
泰达米尔走在苏长河身后半步,身形在昏暗光线里几乎与墙壁融化在一起,唯有那双眼睛,偶然在阴影中闪过鹰隼般的寒芒。
视线,如同无形的鞭子,再次落在步伐僵硬的海白、海鬼身上。
“说说吧。”
泰达米尔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的海风,瞬间刺透了寂静的空气,清晰地钻进两兄弟的耳蜗深处,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沉重压力。
“你们,什么来历?为何执意跟着小主子?”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沉沉压在心坎上。
海白浑身一震,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猛地抬起头,眼神里交织着对眼前强者的天然敬畏和为父母申冤的孤勇。
“前…前辈。”
开场带着细微的颤抖,但当“钟正国”这个名字出口时,那颤抖瞬间被一股灼烫的恨意取代,声音陡然拔高,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们是瀚海边长大的双胞胎!父母……”
声音哽住了,眼前仿佛又燃起了那场焚尽家园与亲人的冲天大火,浓烟滚滚,遮蔽了童年的星空。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迫自己说下去,双目赤红如血,仿佛要滴出血泪。
“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我们兄弟藏在海边的礁石洞里才…才侥幸活下来!
瀚海城再大,却没有我们一寸立足之地!
钟家势大,连看门狗养的畜生魂兽,魂力都比我俩加起来强………我们像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整整几年!”
海鬼在一旁紧紧攥着弟弟冰凉的手,指甲深深掐进对方掌心,无声地传递着支撑,眼睛里同样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直到…直到今天在街上。”
海白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吸入足够的力量支撑接下来的话。
“看到前辈您…教训了钟家那个刁蛮的小公主!我们当时就在街角!
那一刻…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前辈,您打了那个魔头的女儿,打了整个瀚海城都没人敢抬头看一眼的人!
我们以为…以为您和少爷,马上就会大祸临头…”
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可后来。”
海鬼接过话头,声音同样哽咽却坚定。
“我们跟着人流混进了聚宝楼,亲眼看见…钟正国那混蛋!
从少爷和前辈您的地字十七号包厢里出来!”
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不是趾高气扬,不是杀气腾腾…是…是灰溜溜的!像一条被痛打了脊梁骨的癞皮狗!夹着尾巴,脸色铁青地溜走了!
那一刻我们就知道了,少爷和前辈您,是我们兄弟这辈子…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跟着少爷,我们心甘情愿做牛做马,只盼着…只盼着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告慰爹娘在天之灵!”誓言如同淬血的钢刀,锵然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