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心里若是没有挂碍,怎会乱了方寸?
她看得清楚,戚晏对沈令仪怕是动了真情。若非如此,他这样一向端方守礼的人,又怎会失了分寸,闯去闲意楼,当众闹得满城皆知。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情深之人最是可怜,可偏偏世上多的是这样的可怜人。
悠悠呼出一口长气,萧绥语声沉稳:“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所托之事,我虽心怀余力,怕也未必能尽到。但若你愿意,倒是可以往边关递信。”戚晏眼睛骤然一亮,仿佛死水里泛起涟漪:“当真?真的可以吗?”萧绥微微颔首:“她若不收,你便交给我。旁的我不能许诺,但至少,替她给你捎个平安消息,还不算难事。”
戚晏一时激动,作势便要跪下:“多谢殿下!”萧绥伸手一把将他拦住:“不必。世事仓促,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再会。”
说罢,转身而去,干脆利落。
背后,戚晏的声音随风而来:“殿下,保重!”一项项事务安排妥当,萧绥总算安心驾马回了府。她按部就班地一路向前,及至行走到临篁阁前,她目光远眺,看见叶重阳正靠在墙边,神色凝重,像是在暗暗琢磨着心心事。
萧绥开口唤了一声:“重阳!”
叶重阳立刻回神,迎着萧绥上前两步:“主子,贺兰暄在屋里。”萧绥点点头,目光扫了眼紧闭的门扉,又转头看向他:“三日后大军开拔,届时我要带承明卫随我出征,你速回营中整军,再告诉陆曜,让他务必看顾好粮草辎重的转移。”
叶重阳面色一肃,应声而去。
这头叶重阳这头刚走,屋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门缝里探出贺兰暄的脑袋。
四目相对,贺兰暄眉心微颤,紧接着撒开腿,一路奔着萧绥小跑过来:“阿绥一一”
毕竟他双腿受过重伤,可谓是筋骨具折,如今缓步行走时尚且不显,此刻一跑动,步伐便显出破绽。
萧绥瞧着他那副跌跌撞撞的模样,不禁心头一揪。匆忙迎上前去,在对方即将要栽倒前,及时伸臂一揽,将人牢牢护在怀中:“福宝,小心些。”贺兰暄扶着她的肩,仰起头来,眼神里满是慌乱:“阿绥,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萧绥看着他,神色沉定,只一点头。
他唇瓣颤了颤:“那我一一”
萧绥抬手捧住他的脸,截住未尽的话。指腹摩挲过他清瘦的面颊,声音放得极轻:“我不放心把你留在这里,所以会带你一起走。只是行军打仗条件艰苦,不比在府里,怕要委屈你吃些苦头了。”贺兰暄怔怔望着她,双眼里忽然亮起光来,先前那层焦虑与不安瞬间被冲散。他忙不迭摇头,声音发颤却带着急切的坚定:“不委屈,我跟你走!无论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萧绥垂眼看他,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手掌伸过去,揉了揉他鬓边的发丝。那动作既像安抚,又像是给他定心:“我已替你安排好了。出征前,会有人送你到卫彦昭身边,他会替我看顾你。至于鸣珂,便让他留在府里罢,也免得他奔波劳碌。他不过是一僮仆,无足轻重,不会有人为难他。”贺兰暄听完这番话,眨了眨眼,眼中那抹光亮更盛。他重重点了点头,唇角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忍住,只把那份心意压在喉间,凝成一个沉甸甸的眼神。
大
大军出征,素有先后次序。其一为先锋,向来为清一色的骑兵,破敌锋锐;其二为中军,是步兵主力所在;其三为粮草辎重,行得最慢,却是军势的命脉。
眼下边关一片混乱,萧绥自请率三千承明卫先行,作先锋开路。中军尚需调配,各处兵力仍在征集整顿,便交由岳青翎主持。至于那最易受敌窥伺、却又不可或缺的粮草辎重,她谨慎权衡之后,落在陆曜手中。四名近侍之中,萧绥只带了丁絮与叶重阳随军同行。其余人手本该依例与辎重一道动身,然而边关伤亡惨重,不得已将太医署临时并入先锋队伍,即刻启程,以解前线燃眉。
短短几道军令下去,整支军队便已分出脉络。若是往常,大将出征之前,必少不了登殿受命、杀牲祭天,或是赐宴饯行。可眼下边关已危,军情紧迫,一切繁文耨节都被省却。次日夜幕低垂,天宇如洗,圆月高悬,正适合趁夜赶路。清冷的月辉自天幕倾泻,落在萧绥的银甲上,映得她通身森寒。她策马而行,铁甲随呼吸与马步轻颤,折射出冷光,仿佛一柄在夜色中游走的刀锋。
及至行至高台,她勒马而立,目光俯瞰前方。三千兵士伫立于夜幕下,刀枪森列,影影绰绰,汇成一片黑色的暗潮。呼吸声、心跳声与盔甲的摩挲声交织在一处,仿佛一头蛰伏巨兽,压抑着随时能撕裂夜空的杀机。
忽然,一簇火光在她身畔燃起,是身侧的沈令仪点燃了松明①。烈焰卷舌,光影奔涌。焰光流转于银甲之上,冷冽与炽热交织,她宛若自烈火中锻出的神祇,光芒万丈,熠熠生辉。“将士们!“萧绥猛地拔高声调,“裕兴关已破,龙蝶关岌岌可危!若再退半步,平京便要门户大开,百姓将流离失所!这,是大魏生死存亡之际!”她蓦地从腰间抽出佩刀“银蛟"。刀身由寒铁锻成,出鞘之瞬,似有蛟龙破海,寒光迸裂。
她高举利刃,声音如雷,直击人